骄阳似火,蝉鸣吵人,悠长庑廊因为景元帝的加入,气氛突然变得肃杀。
刘云秀的确很有想法,也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之前一直犹豫不决,是必须考虑良多,她再有出身再有底气,也不是个傻子,她想要的不是普通人,是一国之主,是薄情帝王,一个弄不好是会祸及家人的。
可昨夜父亲回来,她兴奋地连夜过去,偷听到了一些东西……有些事跟她想的很不一样。
外头形势她不懂,朝廷大事她更想不明白,可唯有这个执念,想入宫和皇上在一起的愿望,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不可能放弃,一定要成功!
时机不恰当,太敏感,不好成事,决定要做的话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她其实都知道,可……只要她成功了,别的任何都不会是问题。
她不只想进宫,她还想要皇上的宠爱,要他的真心,怎会故意闹事引他不快?她不破坏任何东西,只在小处使劲,只要注意尺度,用对方法,就会没问题。
姓焦的装得像模像样,实则已经慌了,看她紧紧往下抿的唇角,反应总是慢半拍的呆样就知道,这第一步,她已圆满完成,奚落起对方来也全无负担,因为姓焦的就是面目可憎要什么没什么。
可为什么这个节骨眼,皇上来了!
上来就一句“你好像对朕的皇后很有意见”——
他生气了!
刘云秀脸刷的就白了,提着心叩头行礼,再看姓焦的,平平静静半点惊讶都没有,所以她早就看到了?早早等着,故意装柔弱卖乖,衬的她特别凶,让皇上生她的气是不是!
好深的心机!
刘云秀气的眼圈都红了。
“臣女刘云秀,拜见皇上……”
她看着走到面前来的靴子,男人的脚比女人大,金色云纹遍布其上,和她初遇时看到的不一样,可尊贵却是一模一样的。
她其实……只在那个夜里见过他一次,他救了她,也伤了她。
可不管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那夜所有被她牢牢记住,一眼万年,从此思念再也止不住。
“皇上容禀,臣女并未有丝毫不敬之心——”
刘云秀一边说话,一边大着胆子抬头,偷偷看向皇上的脸。
皇上……皇上戴着面具。
景元帝没理她,也没叫起,只是亲手扶起了焦娇。
刘云秀:……
脸好疼。
不知是羞是臊,总之,她一张脸立刻通红。
焦娇不知道怎么又和景元帝碰到了,垂眸束手,站好后立刻侧开一小步,躲开了他的手:“谢皇上。”
眉眼姿态说不出的疏离。
面具下眼梢眯起,景元帝将空茫掌心握起负到身后,看向刘云秀的视线就十分不满了:“朕的皇后必须出在刘家,是谁给你的信心?你父——还是你的手帕交杜妹妹?”
话音暗含无尽讽刺,刘云秀当然听出来了,嘴唇咬出血丝,立刻叩头:“皇上明鉴!臣父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杜姐姐被废,杜妹妹伤心不已,连这次避暑都没跟来,更不会同臣女乱说……臣女只是心慕……心慕……”
似乎后边的话太难以启齿,一个闺阁少女实在说不出口,刘云秀声音都颤抖了:“臣女御前失仪,请皇上责罚!”
焦娇最初一直努力在感受景元帝的音色。
这个人的声音她不要太熟悉,总是挟着夜色,带着各种恶趣味,乐此不疲的欺负她。或许夜色掩映,总有些说不出的沙哑,可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是好听的。
予璋的声音也很好听,是男人特有的润朗和清澈,也有矜持的克制和贵气,她一度以为他是个宗室,很有教养的那种。
男人们声线有时候很像,给人的感觉却不同,她一直没怀疑,就是因为予璋的明亮和景元帝的阴戾,二者实在大不相同,根本没让她升起任何联想。
但今日,也许是形势需要,皇上不再那么强霸,多了几分亲和,声音里减了戾气,多了平润,哪怕在生气,也没有撕天毁地的桀骜乖张……
焦娇说不清心中的感觉,也没法想的太清楚,因为眼前事情还在继续。
刘云秀不雅一面被皇上看到,后悔不迭,一时心乱没留意其它,焦娇却注意到了。
这里头还有杜家的事?
废皇后姓杜,杜国公看似年纪大了野心不在,实则手上权柄并未放出多少,刘云秀的父亲刘器是总兵,掌着北边二十万大军,若两边有什么说不得的默契……一个皇后折了,是可以再安排第二个。
景元帝:“只是朕前失仪?”
刘云秀没明白,低低的求:“皇上……”
景元帝没说话,只往侧里一步,露出了身后的焦娇。
焦娇:……
刘云秀:……
有风吹过,现场安静良久,气氛尴尬。
跪在刘云秀身后的青衣婢女轻轻扯了扯主子的袖子。
刘云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难道她真的要向这个贱人下跪道歉,不道歉就不让起来?
皇上这么护着姓焦的么!那她又算什么……刚刚一番准备良久的折腾,又算什么?
真的还能成功么?
刘云秀心里乱糟糟的,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她微微转了个方向,朝焦娇叩头:“方才口不择言,是我无礼,焦姑娘人好,自来大度优雅能容人,还请原谅我这一回,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看到自己低到尘埃里,从未有一刻这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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