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浑身燥热。我们躲进树荫里，默默地望着大江。天宇辽阔，炽烈的阳光下，见浑黄的嘉陵江浊浪翻滚，由北而南，滔滔不息，显得格外雄浑豪壮。
是该说正题了。
“刘秘书……找我谈过话……”
“也找过我，”她一口接过去说，“我才不理她呢——个人的私事，她有什么权利干预？”
“她说那个魏……魏惠民给我们学校写过两封信……”
“是呀，两封信，我知道……他一定还会不断地写。”她一边摇头一边说，“借省委干部压县委干部，他已达到了‘带薪学习’的目的；又借用学校组织领导的力量来压我，这完全合乎他的逻辑。年纪轻轻的就会使用政客手段了，这既令人愤慨，恶心，又让我痛心啊！你说我们应该怎样看待这些搞政治的人呢？”
她定定地望着我。我没回答，而心里对自己说：用这种手段达到政治经济目的已够龌龊的了，而用以追求圣洁的爱情，是既卑鄙又愚蠢，无异乎是缘木求鱼，何况是面对柳风这样清正、高尚而又自尊、自持的姑娘呢？
她见我不回答，又回过头去，长久地望着远处的大江：“刘秘书找你……还谈些什么呢？”是问我, 又似问她自己。
“她问我对你与魏的关系有什么看法。”
“你有什么看法？”她突地回过头来, 睁大的眼里满含着嘲讽，气恼，而又不无幽怨。“那天晚上在体协我说了那么多，诚心诚意征求你的意见, 而你一点不关心同志, 还冷冰冰地说你‘无话可说’——你会有什么看法？”
“对不起。”我诚恳地向她表示歉意，同时说我也是这样如实回答刘秘书的。
“你如何回答刘秘书, 对我并不重要；我是要你解释, 那天晚上你何以突然变得那么冷漠。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热忱坦率……性情中人。而你辜负了我的信赖，你没有把我当成志同道合的知……知己, 所以你‘无话可说’。”
看来我的确伤了她的自尊了。我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是因为听了你说的魏的那些表现, 对这样一个人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不仅如此吧，”她盯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因此也瞧不起我, 怀疑我何以与这样一个人扯上关系？”
“不，不是这样……”
“那又是哪样？抑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严守不掺和他人私事的原则？”
这是自“学前学习”以来，我第三次认识到柳风的头脑和言辞的厉害。我没有逃避的余地了，但当时潜藏在心中的那无法克制的怀疑和不快，我无论如何不能向她坦白。我只好说：
“那是因为我确实不具体了解你们之间的实情啊！”
“既然是这样, 那，好吧……”她顿一顿，两手抚膝，又回过头去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大江，“今天我就详详细细地把我与魏的关系说给你听吧！不过我已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宝贵的建议, 我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
……其实，柳风与魏惠民交往的时间并不长, 含书信往来不到一年，而直接接触的时间就更少了。
第一次见面是去年春天在巴中县优秀团员表彰大会上。这天, 各中学的团员都去了，优秀团员坐前两排, 柳风在第二排。几天前，班主任对她说，你学习位居全年级前10名, 这次又被评为县优秀团员, 学校已决定保送你上西南政法学院继续深造，若能如愿, 你父母一定会非常高兴。见柳风听到这消息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老先生笑眯眯地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父亲早年就认识，还同在一所学校任过教呢。”“是吗？”柳风更加激动，“我从未听你和爸爸提起过……”“是呀，其实你父亲早就知道我是你的班主任，是他写信叫我不要说破这层关系的。这不好吗？”“好。”柳风不由笑了，“我明白老师和父亲的良苦用心。”末了，老先生感慨地说：“你父亲是一个正直的人，只是……可惜了，他现在……你要不断努力啊，你的进步是对你父亲的最大的安慰啊！”几天来，柳风一直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进会场后她特意选坐在第二排的边沿。然而还是引起了大会主持人魏惠民的注意。魏在主席台上的位置原本与她成对角线，他却不时向她投去莫名其妙的目光。而在发奖品时，恰恰又是魏惠民给她颁奖。魏惠民跟她握手时，其表情和手的动态也让她感到有些异样。更没想到的是散会后，魏竟在县委礼堂门口等着她，叫着她的名字，再一次向她表示热烈的祝贺，并欢迎她常去团县委玩，还说，要进步就要多靠拢组织……
柳风感到十分幸福。不久的将来她就可以上政法学院读书了；校长、老师的关爱，还有团县委领导对她的亲切——那时积极追求进步的青年学生把组织和领导看得是何等神圣啊。但她还是没有主动去团县委，不是一点没有动心，而是没有理由前往。可两周后魏惠民打电话到学校主动找她，是校团委书记通知她的, 说是要她去汇报青年学生的思想动态。校团委书记还特别叮嘱，叫她一定要积极配合团县委魏书记的工作。她觉得这“任务”于她并不合适，她不过是一个班团支部的宣传委员，但虚荣心, 还有潜意识里有一种模糊的情愫还是激发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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