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一大早就去了城主府，进门和萧止戈打了个招呼，直奔着妾室居住的后宅去。
大概是因为昨天听殊归说了有头没尾的话，云昭这一觉睡得不怎么样，做了不少模糊不清的梦，醒来时一个梦都没记住，倒是折腾得自己相当疲倦。所幸这具人身是拟造的，一夜折腾也不至于挂上两个黑眼圈，只是精神不济，话就少了许多，问萧止戈能不能进门看看时一副恹恹的样子，还让端方君子迟疑了半晌，亲自给她开了个门。
云昭莫名其妙地看着给自己开门的萧止戈，总觉得他有点欲言又止，想想也不多问，道了声谢就进了门。
陵城富庶，城主府相应地也就华丽些，来往的下仆也不少。此间无人居住，却有人天天打扫整理，推门进去自然没有什么灰尘，看着相当整洁，隐隐还有浅淡的熏香气息，大概是每日固定在房内烧一阵子除去无人居住的霉味。
云昭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正打算退出去，一瞥却看见了插在书桌边上的一卷画。那卷画画成的时间距离现下应该有些时日，装裱过的边都有些破损，绳子扎得不紧，翻过来的一个角露出一点陈旧的红。
云昭勾了勾手，那卷画在术法的作用下浮到了她面前。束缚的绳子脱落，画直垂而下。
画纸的质地是洒金宣，大概是制纸的用料或者手艺不怎么样，宣纸因时间而微微泛黄，还有几处裂纹，画上的东西倒仍然清晰。作画的人约摸是随手一画，寥寥几笔勾了枝海棠，不像寻常工笔一样细致入微，只是涂出了半个形，用的墨倒是经年不褪的红。边角处压了枚小小的章，章上大体是篆字，字形却经过刻意的处理，没那么好认。
“原来住在这里的人是谁？”云昭也懒得辨认，只猜作画的是原先住在这里的某个女人，直接问边上的萧止戈。
萧止戈摇摇头：“在下离家修行五年，离去前此处还是空的，回来时也是空的，只听兄长说本来要将新纳的妾安置在这里。”
“那你认识篆字吗？”云昭伸手点了点画纸上的章，“章上的字应当是特意处理过的，瞧着好看，我认不出来。”
萧止戈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没什么意见，稍稍靠近一点去看那枚章。
章很小，显然是个女人用的章，且这个女人心思相当多，连篆字的字形都要刻意处理过，以此满足自己对漂亮的需求。
萧止戈把字形中特意改变的几笔扭回原状，辨认出了章上的字迹。他退回远处，抬手按了按眉心，一时没有说话。
“认出来了？”
“章上的字是‘妙奴’。”萧止戈低声说，“是个女子的小字。”
云昭见他这个样子，心知大概是有什么缘由，挑了挑眉正打算问，门外却进来个丫鬟。
丫鬟大约十二三岁，礼仪学得很好，进来就是一个标准的礼，口齿清晰，声音却仍透着股稚嫩的味道，说出来的话就仿佛孩子学舌：“城主请郎君前去，有事需得面说。”
“知道了。”萧止戈点点头，向着云昭抱歉地微微倾身，“抱歉，有些家事，仙君可自行查看其他几间屋子。”
云昭一听“家事”这两个字就觉得好笑，开口问丫鬟：“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丫鬟摇摇头，迟疑一会儿又说，“城主喊了大郎君，还有那个外来的女人。”
云昭本想问这个外来的女人是谁，又觉得没必要，只和萧止戈说：“虽是家事，我也想一同去看看。”
萧止戈想了想，点点头：“仙君请。”
云昭一路都在猜能让城主来请萧止戈的女人是谁，到了偏厅一看，不由觉得萧明思真的是个麻烦。
跪在偏厅里的女人眼熟得很，云昭已经连着见了好几天，只是一个背影都能认出来是谁。
城主看见儿子来了，视线一转又看见了边上的云昭，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扭了话题：“仙君这是因何前来？”
“只是探查而已，还请见谅。”云昭端出仙君的架势，“我知是城主家事，不便在场，然而我非人间之人，不入凡尘道，城主不必在意。”
城主琢磨了一下云昭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在他印象中的仙人都是羽衣飘飘不染凡尘，仙人不知人间苦，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嚼人间一户微不足道的人家的舌头。
他点点头：“都下去吧。”
陪侍的侍女们齐声应了，行了一礼就一起退了下去，最后一个出门的还关上了偏厅的门。门一闭合，偏厅里立刻暗了下来，因是白天，室内没有点灯，只能依靠门上镂空的纹样采光，日光透过上半截的花纹照进室内，只照到玉韶身前的一尺，正好将她拢在光里，座上的城主夫妇还有一旁的萧明思却在阴影里。
“待之。”城主咳了一声，赶紧掏出帕子捂住嘴，声音闷闷的，“你与这女子是什么关系？”
萧止戈愣住了。
云昭也愣住了。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萧止戈率先反应过来，也不在言辞上下打什么机锋，直截了当地发问。
云昭没想到一进门能听见这么个问题，偏头看了萧止戈一眼，自觉地挪了几步，把自己藏到偏角落的地方，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牵扯进这一场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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