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一看城主夫妇变得十分整齐的脸色,萧止戈口中的“妙奴”恐怕还是这一家人的旧识。出于一种不可言说的好奇心,她倒是很想问问妙奴究竟是哪位,但萧明思还掐在别人手里命悬一线,她总不能开口说诸位先停一停坐下讲讲前尘往事。
“你松手。”云昭凝出第二支箭,紧盯着玉韶掐住萧明思的那只手,“你若肯松手,前尘往事既往不咎,只管下幽冥去轮回,冥君不会为难你。”
“仙君说得倒是好听,只可惜我这手一松,”玉韶不理萧止戈的发问,专心地对付云昭,掐住萧明思脖子的手指依言松了松,在萧明思稍稍轻松地换了次气以后又狠狠掐进去,食指留长的指甲掐入了肌肤,渗出的血珠点在指甲上倒像是抹了笔蔻丹。
她向着云昭一笑,笑起来简直是明艳照人,“仙君手里那支箭恐怕就要直朝着我来了吧?”
云昭被看破了心思也不恼,反正她没说该怎么下幽冥,一支箭直送下去也不算她背信弃义。她仍握着箭:“那你想怎么样?”
“仙君手里不是有支箭么?往自己身上捅啊。”玉韶眼波一转,半侧着身回头看了城主夫妇一样,“或者往那两位身上捅。”
“我能信你,不过总得有个凭证,”云昭也看了城主夫妇一眼,手指收紧攥住了箭,“否则那两位恐怕不信。”
城主夫人闻言,立马向后靠了靠,原本安然搭在扶手上的手已经抓住了丈夫的小臂,手指不自觉地收得极紧,已显老态的肌肤松弛,越发遮不住凸起的骨节和青筋。城主握了握夫人的手,面色灰败,胸口起伏的速度却明显快了不少。
“我能下咒起誓,如违誓言,魂飞魄散。”玉韶笑吟吟地松了松手上的力度,总算给萧明思留出口呼吸的空,“请开始商议吧,一盏茶时间里我要见到仙君手上这支箭捅在人身上。不过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
玉韶神色猛地一变,眉心处窜出一股黑烟,淡淡的黑雾拢在那张明艳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诡谲的妖娆。她的眼睛里同样缠着那股黑气,怨鬼的气息拂面而来。
这一变,云昭确信玉韶确然不是玉韶了,在她的躯壳里放了一个怨恨的鬼魂,而这个鬼魂是城主府里的旧识。
妙奴的拇指在萧明思脖子上抚了抚,这一抚极尽亲昵温柔,仿佛还在欢场,下一瞬修剪得宜的指甲却刺进了颈子里。她刺的地方很妙,避开了那些主要的脉络,却正好掐进血管,一刺就让血飞溅出来,滴在地上像是成串的圆珠。
萧明思喉头蠕动,一个模糊的呜咽都发不出来。
城主夫人一看溅在地上的血,身子当即一颤,哀叹了一句作孽,颤着嗓音和云昭说:“仙君,请救救我儿……我儿平素温和仁慈,连只蚂蚁都舍不得采,还请仙君宽容,救救我儿……”
城主也开口:“请仙君发慈悲心,救救我儿。”
“发慈悲心是西天佛的说法,我修的是承天道,只讲天命不论慈悲。”在场的人谁都不聋,云昭猜到了城主夫妇的意思,语气寡淡,“她说的条件,二位想好了吗?”
“这……”城主夫人视线下移,瞥了一眼云昭手中的箭。
箭是由金色的光点凝成的,箭长两尺多,箭尾不似人间的羽尾,箭头却十分相似,锋利的尖端看着都觉得齿寒。
“仙君啊!”城主夫人眼泪流了下来,“这是仙家法器,往人身上捅还能有命活吗?一介老妇,为儿子死也不过是死,只是仙君真要以我的命,损了自己的修行吗?”
“老夫虽时日无多,但若身死,陵城无人镇守,为人臣,身死不问君,是为不忠;待之若以父母的命换自己的命,是为不孝;陷他于此,则是不仁了。”城主紧盯着云昭,“还请仙君仁慈。”
“怎么?”看到如此的景象,妙奴却盈盈地笑起来,眼波在室内的人身上挨个转了一圈,“这一盏茶,诸位还要添茶么?”
云昭心里大概有数,偏头去看萧止戈。
她本想和萧止戈低声说句接下来的打算,萧止戈却立即低头错开了视线,像是怕她发问一般。
云昭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忘了说了,我生平从不听人的条件。条件是攥在别人手里的,谁知道做了这个,有没有新的那个?”云昭抬起手,小臂发力,抬头慢悠悠地看了城主夫妇一眼,含着几分刻意,“顺便,我实在也不太在乎你们儿子的死活。”
城主夫人眼看着那支箭要掷出去,只觉得心如刀绞,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刚想张口说愿替仙君,云昭的手却被抓住了。
抓住云昭手的人正是一直沉默的萧止戈,他趁着云昭愣的那一瞬,掉转箭头刺向自己的胸口。
云昭反应过来,在箭头入体前抬肘猛击在了萧止戈胸口,这一下用的力气凶狠,硬生生打退他,手中的箭也散作了光点。
萧止戈捂住被打的地方,胸口剧痛,忍不住弯腰咳嗽。咳了几声,他又抬头看着云昭,嘴唇蠕动:“那是我兄长……我兄长啊。”
云昭叹了口气。她是不懂发慈悲心,甚至没学过要爱世人,活得随心所欲,但只要城主夫妇肯以己身救儿子,她反手就能把箭往自己身上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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