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主的身体，云昭根本来不及打断，四面陪侍的仆从最是倒霉，在黑气的环绕下纷纷歪倒在地上。灵堂霎时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人，倒像是场盛大的葬礼。
萧明思仍然躲在垂下来的白幔后边，把头抵着白幔瑟瑟发抖，颤着嗓子重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城主夫人看着已经黑气缠身侵入肌肤的丈夫，双腿打颤，怎么用力都站不起来，稍稍撑起身体又向着一边仆倒。
云昭手上一转，引弓一箭射向那团黑气。
箭还没射入，黑气却忽然散了，原本裹在黑气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摔出一声闷响。城主面朝下趴在地上，四肢已然僵硬，面部发黑，耳鼻眼口中都流出黑红的血，表演了个七窍流血。那双眼睛瞪得极大，几乎是目眦欲裂，估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阵是反的。正画是续命，反画就是裂魂。教城主画这个阵的人也真是缺德。”殊归慢悠悠地走进灵堂，来了个迟到的回答，“这孩子被吞得只剩下半魂，想轮回是不能了，我就帮了帮城主。”
云昭想起先前查看时殊归在罐子上的轻轻一触，想想也没什么好指责他的，只抬了抬下颌：“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殊归顺着云昭示意的方向看了看，隔着白幔看见一个发抖的轮廓：“大概是原定的最后一个祭品吧，正好被怨鬼吓过，死了也不奇怪。不过毕竟是个成年男子，没那么好杀，只被阵法吸了半数的魂魄；城主的主意就只好顺延到最后一个孙子身上。”
殊归叹了口气，大袖一拂。一身衣服套在仍然悬浮在空中的尸体身上，灵堂中的棺材微微震动，钉子嗡嗡地被撬出，棺盖滑开，里面果然是空的。尸体顺势躺了进去，棺盖合上，钉子也原样钉好。
“虽然只是个皮囊，但还是入土为安吧。”殊归看了眼还瘫在地上的城主夫人，只是一扫的时间，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再开口时已经是对着云昭说的了，“走吧，我带你去找那个缺德的人。”
**
殊归带着云昭找过去时青袖正在镜前梳妆，薄薄的石青和朱砂抹上眼尾，配上胭脂，画出一张清秀端庄的美人面。
青袖在眉心贴上丹红的花钿，嘴唇在红纸上轻轻抿出温软的红，又扶了扶发上的簪子，确然一切无误后才起身，向着殊归和云昭盈盈一拜：“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殊归挥袖把手里的东西丢到梳妆台上：“你已经猜到了吧。”
青袖扭头看着梳妆台上的东西，忽然一笑。这一笑很美，终于脱去了胭脂河畔的脂粉气，眼睛略微弯起，嘴角也轻轻弯起，笑得像是古老的画卷。
她伸手摸起两枚耳饰，一左一右别在了自己耳朵上。她的肤色很白，耳垂格外娇嫩，看起来就像是耳垂上渗出了两滴血，又像是别了两粒相思豆。
“那老匹夫已经死了吧？”青袖仍然含着笑，说出的话却是残忍的，“应当是七窍流血？其他人呢？”
“是，七窍流血。”云昭也不介意回答一下，“城主府里的孙辈死完了，萧明思疯了，萧止戈应该此生不会回来。还有个城主夫人，瞧着不是有用的样子。”
“我知道了。”青袖点点头，拢着袖子坐下时姿态非常优雅，自称也不再是先前的样子，“请坐吧，可惜没有配得上二位的茶和点心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殊归在一边坐下，大袖和衣摆在席子上铺开，纹样在暗处微微发光：“那阵法是从哪儿来的？”
“就是当日仙君问我的那个人，披着黑色披风的那个。其实年初我便见过，只是我不曾见到脸，也没有听过声音，见到那人时总觉得神思混沌，莫名其妙地就知道了些事情。”青袖抬手在鼻梁处比了比，正好是森罗的兜帽盖住的位置，“那人问我是否怨恨，我当然怨恨啊。我便得知了那个阵法，告诉那老匹夫时刻意教反而已。”
青袖说的倒是符合见到森罗时的感觉。森罗本身就是一团混沌，以天下情感为寄托，倘若不能运起灵力抵抗，见到时就会神思昏沉。
殊归想了想，又问：“那个人，让你做过别的事情吗？”
青袖看了一眼殊归，迟疑着点点头。
“什么事情？”
“仙君还记得丢到身上的那只荷包吗？”青袖说，“是那个人让我丢的，要将仙君引到我房里来，房里点的香也是特别调过的。”
云昭模模糊糊地想起当时在殊归衣襟上闻到的香气，确实有种微妙的柔滑和暧昧。她追问了一句：“那之后你到他房里是为什么？”
“也是那人吩咐的，说是若能靠近仙君，城主一家会死得更快。”青袖看了看云昭，眼尾又飞起些抚月楼里的暧昧，语调拖得柔婉，“放心，我和仙君并无什么，当日邀月节，仙君都只在我房里坐了会儿。”
云昭被青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她问话时是真的想知道当时殊归的失控和森罗刻意诱导有无关系，青袖这么一答，倒像是她拈酸吃醋。
云昭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殊归看她这个着急的样子，抬袖掩着笑了笑，顺口替她解了个围。
“城主一家确实死的死，疯的疯。”殊归问，“你这么恨他们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