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军火商的那些年（十三）
白朝阳接到关殷电话的时候，正和姚佩华一起在休息室换衣服准备向宾客敬酒。他脱掉了外套，听到关殷说“她死了”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却是下意识地扯松了领带。
“你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关殷顿了一下，有些嘲讽地开口：“何必这个时候装作无辜呢，白朝阳，她死透了。”
白朝阳反应过来了，回了一句：“哦。你还有什么事吗？”
关殷直接挂了电话。
姚佩华换好衣服出来，有些担忧地扶住他的肩膀：“你没事吧？你脸色很不好。”
白朝阳对她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很好，我怎么会不好呢。”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换了新的外套，镇定地出去敬完酒。他带着未婚妻，游走在全场，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有说有笑，风度翩翩，看上去完全是一个人生巅峰的贵公子。
宴会结束后，他还照常开车送姚佩华回家，与她道别，然后驱车去了军区第一医院。
他在停尸间见到了如意。
女子还是穿着上午的黑色长礼服，身体舒展，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面色平静，好像只是睡了过去，好像下一秒就会醒来，眼睛里都是流光溢彩的笑意，语气第一个字上扬第二个字下压，喊他“哥哥”，像遗落人间的小精灵。
“……如意。”白朝阳的嗓音沙哑的厉害。他说完又微哂地笑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叫做如意。”
他的妹妹，曾经朝夕相处十八年，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成为那样的强者。即便她们的身体外貌没有任何区别，但他很清楚，这不是白如意。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不知道她怀抱怎样的目的待在他身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妹妹是否因她而死。
他甚至在午夜梦回，梦见满身伤痕的妹妹，眉眼稚嫩，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哭泣着嘶喊着，告诉他自己死的多么痛苦。他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却毫无办法。
他麻痹了自己很长时间，催眠自己这就是如意，这是他最亲密的半身。他可以不在乎妹妹的下落，可以不在乎她的目的，他遮蔽了双目，不管不顾，只想将她留下来。
可是当他在她生日的晚上，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守着一桌子冷饭独坐到凌晨的时候，他知道她在哪，猜得出她在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盯着手机，盯着他们的合照，像一个等待浪荡的丈夫回家的怨妇一样……
他被这种想法刺激得几乎跳起来，一瞬间像被扔进雪水里一般清醒过来。清醒之后，却是深深的了悟和绝望。
他已经爱上了这个不明身份的女人，甚至在她还是以自己妹妹的名义时。
他对她的爱，和其他男人没有区别，想要占有，想要掠夺，想要与她共赴**，想要让她的眼里只看得见自己。
她终于回来了。
她忘记了今天的生日——她当然不记得，可从前的妹妹一定会缠着他要生日礼物。
他问她去哪里鬼混了。她脸上的表情有微小的变化，然后回答他，永远当他是哥哥。
他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哥哥……哥哥！他永远只是哥哥！可她根本不是妹妹！
他仿佛眼前出现了幻觉，漆黑的角落里又浮现出遍体鳞伤的妹妹，哭叫着求他救救她。
他不能再骗自己了。他必须要清醒了。
得不到的就毁掉吧。
他故意让她看到了电脑上的消息，知道她去了阿富汗，知道她去见了那个情人。
她一向对他很好，只要是他的愿望，她会毫不犹豫地以身犯险，从未叫他失望。
可他现在恨透了这种仿佛完成任务一般的好！
他曾经想过在飞机上动手脚，让她不必再回来相见，但最后还是让飞机安全落地。他安慰自己，哪怕自己不动手，关家，关殷也会动手，他大可不必背上杀害血亲的罪名。
所以他放弃了。抱着她的时候，她安睡在他怀里，睫毛下是一片浅浅的青色，头发柔软地缠在他身上。他想，就这样吧，坐以待毙吧，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要再插手了。
也许是准备订婚太忙碌，他仿佛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订婚典礼上，他和她插科打诨，还是没有想过她会死在今日。
但是她还是死了。
结果就是这样了。
他仍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置身梦境，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觉。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苍白的皮肤，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转头，看到关殷面无表情的脸，听见他说：“你手上沾着她的血，就别碰她了吧。”
他顿了一下，继而自嘲地笑了：“咱们都别碰了吧。”
关殷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姑娘约会过。他在军队里长大，精神完全承袭父辈，永远不会沉醉于温柔乡。他家族显赫，有的是女人自动扑上来，也不必费心思纠缠情情爱爱。但是他带着如意待在一起的时候，却是真实地感受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所说的“只为求红颜一笑”的感觉。
他们游走在故宫的金銮殿里，如意快跑几步走在他前面，趁管理员没看到，探身过护栏，飞快摸了一把黄金的雕龙柱子，回头对他笑起来，舌尖探出红唇，像只偷腥的猫。
他此前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军火商人。她和任何一个京城悠闲的贵族姑娘没有区别。他们去吃各种巷子里的美食，去看各处的古街，在晚上她对着呼啸而过的飞车党大声吹口哨，然后转过来跟他分享一支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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