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裘鸾早有准备，却还是被他毫无压力的一番话激得心火翻腾。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腾地站起来，目眦欲裂，“因为一己私欲，你便要让万里江山改姓易主，让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让狼烟烽起，血流成河？！本督当你从前都是帮着本督，现在看来，你怕不过是借着那些事情压垮朝廷，耗干国之气运，等整个王朝被掏空，行将就木，北蛮子的铁蹄自然一路无阻而下！你！你置国家颜面于何？置百姓姓名为何？改朝换代……改朝换代于你有何好处？！你难道不是国之子民？！你简直其心可诛啊！”
如意被他一通喝骂得脑子一懵，下意识要回答他最后那句：“我当然不……”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眉头深皱，仔细回味了一遍他的话，想明白了之后颇有些五味杂陈：“你……居然爱你的国家？”
裘鸾想不到他回答的是这么一句，气得顿时想给他一巴掌，“本督再如何，也是在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生养一生，自是忠于家国！就算皇帝再昏庸，也没有让整个国家陪葬的道理！”
如意有些不可置信，“这个腐朽的王朝哪里值得你守护？它堕落黑暗，被权利腐蚀，被封建毒害，它给了你一生都无法泯灭的伤痕和耻辱，它延续下去，历史上对于你，对于更多宦人，只会有恶意中伤和昭著臭名……你为什么会爱它？”
如意只是具有人格和思想的混沌，他没有国家的概念，更没有国家的归属感。他不明白裘鸾这样的执念从何而来。于他而言，既然原身的愿望是让皇帝一切落空，那么被人改朝换代就是最大的落空——不仅自己失去权利，而且整个朝代在自己手中断送，死后无言面见列祖列宗，不是最好的方式吗？
裘鸾顿住，在他看来如意这些问题才是真的奇怪。
他也看出来，面前这个面带茫然的书生是真的茫然，他似乎完全不懂何谓“家国”，更不懂政治的底线在何处。他的目的似乎就是要将皇帝拉下来，却不在乎用何种方式，所以联合匈奴攻破都城在他眼里也不有任何道德意义，更没有所谓“卖国亡国”的心里压力——这与他的国籍无关，不论他在哪个国家居住，都是这样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说服他，往外走去，冷硬道：“你根本不懂。”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屋外的风吹进来，吹熄了烛火。外头的寺人早就被两人头一回的争吵吓得躲出了院子，也就没有进来重新点火。
如意独自坐在黑暗里，眉头还是微微皱着。月光透过窗户泄露进来，拉长他的影子。他兀自握着茶杯，茶水早就冷透，握在手里夺取着身体的热量，少许，他的指尖就变的冰凉。
小半个时辰后，裘十三在门外敲门，声音压得很低：“先生……你还好吗？”
如意语气如常，“我没事。十三，你们主父睡下了吗？”
裘十三答：“主父一刻前睡下了，我来看看你。主父他、他就那个脾气，先生你别太往心里去，他今日进宫也受了气，心情不好——”
如意打断他，平和稳妥：“我知道，我没往心里去。我也已经要睡了。”
裘十三犹犹豫豫地“哎”了一声，再三确认了才走了。
如意起来披上外衣，走到窗边的圈椅坐下，静静看着地上的影子。
屋子里静悄悄，只能听见外头雪花飘落的声音。
又开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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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没有冲突如意永远不可能反省自己，不可能意识到自己和人的区别，也不可能成长。
稍微修改了第十八章关于王兆云的设定。查阅了一些材料，司礼监一等太监是皇帝贴身的掌印太监，而负责东厂的一般是秉笔的二、三等太监，司礼监的太监们权力很大，日常给内阁票拟披红盖印，还替皇帝批奏折，上上下下一切事情，作用可比丞相。
最近翻资料翻到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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