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一连几天都在擂台周围观望，林林总总一共看到五个南疆人。
他们并不太好认，南疆人体貌特征与中原人虽略有不同，但大体相差不远，不如辽人特征明显。蛇月图腾也只在衣裙内衬里，风吹过掀起衣摆才能略看到。但好在他们每次出现都抱团，辨认出一个，另几个就很好牵连出来。
夜里白胥带着从钟年那里骗来的酒，翻窗进了如意的房间。
“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年摇着泥金扇子，一派悠然自得。
“没听说过这胭脂楼里只许你白大侠一人入内啊。”
“少来！你就是想搅了我的好事！”白胥横了他一眼，“快快快！赶紧走！趁她还没上来。”
“白子琊，你这就不厚道了吧。”钟年脸一沉，“拿着我的酒，去找你的姑娘？你这是人干的事吗？”
白胥正待要反驳，耳朵动了动，忽然又坐回原处。如意恰好抱着琵琶走进来，合上门问道：“聊什么呢？”
“无事，只是在讨论子期家中还有什么美酒。”白胥道。
如意放下琵琶，“一个子期一个子琊，你们两个似乎从小就感情很好。”
“那是，子期虽然一毛不拔，但与我还算情比金坚。”白胥笑嘻嘻地揽过钟年的肩膀。
如意也笑了笑，“那很好，这样就算你江湖漂泊，也可有个保障。”
白胥一笑，拍了拍酒坛子，“答应你的酒，喝吗？”
“既然有美酒，自然不能推却。”如意爽快答应。
“只是姑娘这斗笠，有些碍事吧。”钟年摇着扇子，目光盯紧了她的面纱。
如意轻叹一声，转身背过他们，摘下了那只久不离身的斗笠。
那段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上头是鸦羽一般挽成飞天髻的头发，愈发映衬得那段脖颈修长无暇。
白胥的呼吸停顿了一瞬间。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又找出一条黑色长纱，系在眼睛上，绕到脑后打了个结。
但当她转过身来，白胥又发觉自己想错了。
这样的美人，一条黑纱根本遮挡不住任何东西。
唇不点而潋滟，颊不敷而雪腻。飞天髻下，那条黑纱仿佛束缚住昆仑神女的禁忌，每一丝线条都仿佛冰雪雕刻而成，是上天独一无二的造物。
她若是站在那里不动，就像一座玉雕，任何人见了，都会渴望能够以体温暖之，以心血浇之，只盼神女复苏，降爱于世。
而当她动起来，步伐又很是大开大合，并不显袅娜小巧，而仿若携神威降临，愈发冷酷无情。
男人都有劣根性，既想征服，又想要独一无二。
于是美色便更加动人。
如意落了座，取来一坛酒倒出一杯，抬头看见对面二人还在看自己，便咳嗽一声，将两人从冰雪的幻梦里拉回来。
“二位，喝酒。”
“哦……哦。”白胥如梦初醒，举起酒杯。
钟年却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他低估了。
这还只是遮住眼睛未露出全貌，不知待到那双眸子也露出来时，该是何等的天下大乱。这样的美貌已经成为一种原罪，能够引得群雄逐鹿，腥风血雨。
只是他心中却不得不多一层思考。
这样的美貌足以成为所向披靡的利器，而这个女人却始终遮掩起来，这当然是一种自我保护和保护他人，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杀伤力，更清楚该何时使用这武器。
便如刺客怀匕而藏锋，非是不用，而是时机未到。
不动则已，一鸣惊人。
钟年在心中盘算这一圈，如意与白胥已经喝过半坛酒了。
在那条窄窄的黑纱之下，女人的眼睛就像个谜团，引得人想一探究竟。
好奇是危险开始的第一步。
但是不得不承认，当她想让别人喜欢自己时，就很难得到负面的反馈。
几坛子酒下肚，钟年也忘了自己先前的顾虑，被白胥勾着肩膀拉上房顶。如意也跟着上去，坐在檐角，寥寥几个音弹起琵琶。
她弹的是一首北方歌谣，铿锵又凄绝。北方多战事，连歌谣都多是这样。夜晚清扫战场时，就会一片一片响起这样的歌声，闻者无不落泪。
白胥听完一曲，下一曲时便能跟着唱起来。唱着唱着，便长剑出鞘，铮铮剑光，击剑而和之。兴至浓处，起身作剑舞，月光之下，他修长身影矫若惊龙，剑气惊人。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琵琶声与歌声引来不少人，胭脂楼里顺势升起灯火，灯火煌煌，让月光都退却了，如意顺势换了曲子，十面埋伏杀气腾腾，剑影咄咄眼花缭乱，一曲毕了，满堂喝彩。
“不愧是东海剑仙！”钟年迷迷糊糊之下不忘带头高声夸赞。
东海剑仙呀……如意笑了一下，飞天髻遥指，琵琶声切切，仅剩的寥寥月光落在她身上，让那张黑纱遮目的绝美脸庞愈发像是神女再临，那张冰冷的脸充满了神性，令人不敢逼视，而又渴望至极。
她已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伴随着最后一声金石之音，那抹袅娜的身影便如烟云一般消失在原地。
最终他们两个喝了个酩酊大醉，当晚宿在如意的房间里。如豆灯火下，两个大男人睡得四仰八叉，如意坐在美人榻上，慢慢抚摸手中的玉如意簪子。
早晨的时候，白胥是在清粥的香气中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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