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回到住处时，果然看见白胥已经坐在正中等着她了。
白日里他坐在右护法书房的屋檐上，想来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之前白胥暗中保护她每次见右护法都极少提到自己身上的红颜醉的事情，去地牢的时候又根本不带上白胥，所以今日算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于他而言，上一个印象还停留在“在拜月教能找到解药”上，结果这一刻就变成了“最后的解药已经被她亲手毁去”。
说白了，是如意将一切都瞒着他。他原本和如意一起深入沙漠腹地，是纯粹地为了帮如意找寻解药，而除此之外的一切谋划，如意并未告诉他。所以这个他唯一在乎的结果，若非这次右护法主动提起、他碰巧听见，如意可能根本连这个结果都不会告诉他。
再归根结底，如意从不告诉他这些，就代表她无意让他参与进接下来她的行动中，也就是说，待拜月教事了，如意便会跟他分道扬镳了。
白胥是个悟性很高的人，不仅仅是在剑道上。
他坐在桌边摆弄自己的酒壶。
白胥的手瘦长修雅，拿剑的时候骨如春竹，握酒杯的时候指如削葱，无论何时，都十分赏心悦目。
如意走过去坐在他面前，伸手握住了他五指，轻轻摇了摇。
“你生气了吗？”她问。
白胥沉默片刻，“……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如意很有耐心。
“……”白胥顿了顿，“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也知道你太受罪了。”
如意愣了一下。
白胥回握住她冰冷的指尖，垂眸凝视她白玉指尖一抹惊艳的透红色。
“我抱着你的时候，你昏迷不醒，但是一直在抖，浑身都是冰凉冰凉的，好几次我都以为你已经死去了。”他轻轻道，“顾简告诉我，中红颜醉之人，会时时刻刻承受着剧烈的痛楚，但是你从来不说，所有人都被你骗过去了，但是就在你这样若无其事的背后，又要承受多么非人的折磨。”
他声音逐渐低哑，仿佛那些痛楚都转移到了他身上去一样，让他不堪忍受。
“你不在乎，不愿受制于人，我明白，我懂。但是我也明白，这种不在乎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他抬起头来望着如意，那双好看的、俊朗的眼睛微微泛红，含着错觉一般的湿意。
“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如意愣了一会，不由自主地柔软了眉眼。这种柔软在她的脸上几乎能杀人，积雪融化、春花盛放，岿然不动的昆仑神女摇身一变化为洛水仙子，普照了整个烟花三月。
没有人能反抗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如意倾过身去抱住他，吻了吻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含着笑意。
“白子琊……”
她只是这样笑着叫了他一声，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旁人都只道她潇洒果决，而白胥却唯心疼她，尽管她自己都没有这种想法。
有情人真奇妙。
白胥默默任她抱了一会，才道：“但是我还是有点生气的。”
如意：“嗯？刚才不是说没有生气吗？”
“这不一样。”白胥坚持道，“刚才我不生气，但你现在抱我了，我就开始生气了。”
如意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得不哄着他，“那你现在为什么生气？”
“你是不是为了地牢里那个人所以才毁了解药的？”
如意：“不是啊，你刚才不是说明白我只是不喜欢受制于人吗，怎么这会开始往这上面想？”
“因为我有些吃醋。”白大剑仙承认起来毫不脸红，“你每次去地牢都不让我跟着，地牢里那个人是你真正计划里的一部分，但我完全不知道。”
如意：“所以你还是生气我瞒着你。”
白胥：“不是，不对，也有一部分，但是主要是吃醋，毕竟跟那个人有关系。”他嘀嘀咕咕，“我都舍不得碰一下你，居然因为另一个人受这么大罪……”
如意扒着他肩膀突然亲了他一口。
“……”白胥沉默一下，“你找到了你想找的人，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和我分……”
如意又亲了他一下。
“……”白胥用最后的一点点理智反抗，“……你不要想用这样的方式蒙混过关……”
如意叭叭叭亲了他三下，趴在他怀里笑得让人理智全无。
白胥反抗失败，不争气地脸红。
“……你赢了。”他回抱住如意，脸埋进她颈窝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永远能赢。”
如意心软又爱怜地亲了亲他的耳垂，像亲吻一只撒娇的小动物。
“我能帮你，我想帮你，别把我抛开……”
小动物在她颈窝里呜咽。
这些话翻译过来，无非就是“我爱你”。
如意无声地叹了口气。
简单谈过以后，白胥自告奋勇去地牢帮如意把人接出来。先前一直按兵不动也是为了谈查清楚在季伶舟身上的事情，现在药庐也烧了事也说清了，还是把人从地牢里带出来的好。
如意带着白胥下到地牢的时候，季伶舟是清醒的状态，旁边站着季九。
由于白胥刚被如意好好安抚过，于是现在乍一看到这个在他脑海中想象过许多次的“狐狸精”的时候，并没有很大的反应。相反，他很是直爽地直接走过去拾起一段铁链子搁在手里掂量起来。
季伶舟对于陌生人突然的靠近仍然很不适应，他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偏过头以目光询问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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