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朔的大脑在飞速转动，思维如同一张发散的网铺天盖地撒下，将没有价值的小鱼小虾从网眼里过滤出去，最终只筛选出了几条重要的讯息。
老年人、有高血压病史；
饮酒后、意识丧失；
喷射性呕吐、血压230120mmHg；
查体双侧瞳孔大小不一。
这些信息一汇聚，高度可疑的诊断便在程朔脑中瞬间清晰，他一边执起喉镜准备气管插管，一边果断地说到。
“据我推断，可能是脑出血，还有脑疝形成，误吸呕吐物可能还并发有肺部炎症，我这边先尽力保命，你们赶紧通知家属和工头吧！”
说话间，程朔已打开喉镜。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实体操作，外人看来会觉得他果断冷静，实则戴着手套的掌心里已经沁出了汗水。
程朔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因为自己的心态可能会决定患者的生死。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程朔，加油！你肯定能行！
给自己打足了气，程朔便用右手拇指食指拨开了患者的上下齿及双唇，左手紧执喉镜柄，用镜片向一侧推开舌体。
与此同时，苏小美的吸引器随之跟进，将患者口咽部的呕吐物吸出，以呈现给程朔更加清晰的操作视野。
随着镜片向前推进，咽喉部结构渐次呈现，程朔轻柔地挑起会厌暴露出声门，苏小美便及时地将气管导管递了过来。
程朔右手执导管沿镜片滑入口腔，对准声门准确无误送了进去，苏小美再次很有眼色地抽出导丝，继续将导管推送到距离门牙22cm左右，将导管气囊充气。
看到插管成功，赵护士长立马接上简易呼吸气囊，一边有节律地捏着，一边观察胸廓起伏，并用听诊器确定了导管位置。
程朔放置牙垫，退出喉镜，剩下的固定工作交由苏小美处理。
整个操作在短短一分钟内完成，过程中没遇到一丝阻力，甚至连个废动作都没有，那熟练的程度没有个三年五载是决计做不到的，连程朔自己都感到震惊。
想起以前在老师们指导下的那几次操作，每次都磕磕绊绊，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完美的，这次插管完全是不经意间就完成了，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不能忽略的一点是，护士苏小美的配合极其完美，让程朔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这充满青春活力的小丫头，不带丝毫杂念，完全是同志们之间很单纯的赞赏。
插上管的患者开始出现胸廓起伏，一股呕吐物从管道中涌了出来，苏小美麻利地用负压吸引，然后连接上了氧气。
“先生，你一定要救活他，杨老哥也是一个可怜人。”
另一个稍年轻的工友颤声说到，他在目睹程朔熟练的抢救过程后，语气里充满了信任。
“先生”这个称呼让程朔有些惶恐，但他知道这声尊称意味着什么，在这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里，先生一词往往是对那些德高望重之人的称呼，不仅心头一股暖流涌上。
“放心吧，我们会竭尽全力！”
程朔说完，便示意苏小美帮忙将病人转移至CT室，即便诊断已经基本锁定，但CT还是必须要做的，它能确定脑出血的部位及程度，从而指导进一步治疗方案的拟定。
工友们见医护推床，面色都紧张起来，以为杨老汉的病情又出现了什么问题，赵浣诗护士长连忙宽慰道。
“我们只是带病人去做检查，你们继续联系家属，费用先去交一点，当然暂时交不上也不用担心，我们会按照抢救流程走！”
CT室冰冷的金属门后，病人躺在CT机上有些躁动，程朔穿着厚重的铅衣陪同着病人做检查。
在搬动病人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患者系在腰间的裤带，那根白布做成的裤带，深深地勾起了他不愿触碰的回忆。
那根已泛黄的裤带，正如多年前爷爷腰间的那根一样，一头系着生活，另一头系着生命。
想着心里便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程朔啊，第一次值夜班就亲自带病人做检查啊，你亲戚？”
负责做CT的医生李伟看到程朔极为上心的样子，隔着操作间玻璃用麦克风问到。
程朔尽力固定着躁动的病人，头也不抬地道：“不是。”
李伟有些不解了，半开玩笑地道：“不是你亲戚你那么上心干嘛？不怕职业暴露？嘿嘿，杀鲸效果可是刚刚地哦，知道骨科鲁医生吧，就因为每次透视不防护，现在结婚都5年了老婆还没怀上。”
“我一个单身狗怕什么！杀了刚好少点冲动，别啰嗦，我想最短时间内见到结果！”
程朔的一本正经让李伟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加快了阅片速度，胶片很快打出，检查报告随之出来。
结果正如程朔的预料一样：脑出血、脑疝形成、吸入性肺炎！
幸运的是，患者在昏迷并呕吐后被工友及时发现，否则很可能要么因为脑出血而死，要么因为呕吐物窒息而亡。
再次回到诊室，程朔将诊断结果告知了陪同人员，这三位工友这才开始紧张起来，他们终于认识到这并不是喝醉酒那么简单。
虽然他们缺乏一些医疗常识，但是对脑出血这三个字却也有着直接的印象，对抢救室里忙碌的场面能够感同身受。
诊断明确，接下来就开始实施治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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