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大又深深抽了一口烟，长长吁气，塌着肩膀。
他依靠着椅子，拍着自己的肚皮：“那丫头生不出孩子，别人都说顾征这是从我这里捡到宝，我看他是要绝户了。”
“你抽烟抽的头发昏，少说点话。”林大娘骂着自己男人，走过来把桌子上的针线筐拿开了。
林老大用力地拍着桌子，发火：“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林小景吃咱们家的，住咱们家的，这些年也没见她帮忙做过什么事，我卖了她才不亏本，怎么大家都说我丢了个宝。”
“啊，呸！”
林老大一想起别人的态度，面子上过不去。
“算什么东西。”
林老大冲自己媳妇说：“把咱们家里的那高粱酒拿出来，给我倒一杯。”
酒是农村人家里烤的，度数不高，是他媳妇娘家老爹烧的。
林大娘盯着他手中的烟杆，过小会儿自顾自地收拾东西，高粱酒也不给，索性不说话了。
林大娘想说，林小景能不能怀还说不准。
自己当了人这么多年的养母，没见过林小景弄脏过裤子，也没来找自己要做过月事带。
以前自己和邻居大婶提过一嘴，说那孩子是不是不能生崽？
没想到被林老大听了一嘴去，记到了现在，拿出来挤林小景。
这还是指不定的事情呢。
可自己丈夫那得意洋洋，似乎踩死了林小景尾巴的样子，她又闭嘴了。
围坐在桌子边上吃东西的，大大小小几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
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好奇地问：“阿姆，为什么景姐姐不能生孩子？”
林大娘手掌拍着桌子，砰砰作响，冲几个孩子又气又恼地嚷嚷道：“吃你的饭去吧！”
几个孩子吓得一个激灵，缩着脖子，干巴巴地吃着碗里为数不懂的粗食。
*
林老大心里头飘，说话没把门。
没过两天，但凡是能和林老大说上话的，都晓得了林小景不能生孩子这件事情。
第三天，顾征和王从林也从别人口中听了一嘴。
工地上工友说的，说是林小景的那位养父母亲自开口讲的，林小景是个石女，就是不能生孩子那种。
王从林脾气暴，当时就攥着人仔仔细细地盘问，知道了详情后，一五一十来找顾征说。
王队长带兵打过仗，枪子里头翻滚，干的都是硬邦邦的事，遇上了婆娘家家的麻烦，一头雾水。
眼下也得表个态啊。
都传到自己和顾征的耳朵里头，外头不用说，早传开了。
说林小景要是不能生孩子，那就是废了，顾征还不如收了白玲珑。
大家笑话：“白玲珑家里那副样子，谁敢娶她，顾征还不麻溜地捡了这个大便宜？”
成分不好，总比断子绝孙要划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虽说白大小姐不是农村姑娘。
顾征和她一起生活，可能不如和林小景过日子称心，但好歹肚子还是能鼓起来，生个大胖小子的。
王从林支吾一声：“顾征，小嫂子和你说了吗？”
顾征原想摇头，忽然顿了顿，改口：“说了。”
王从林哎了一句，没想到这码。
“顾征，你知道？！”
他跟着顾征走了两步，嗨呀一声，拍着顾征的肩膀说：“兄弟，够感情！这也怪不了小嫂子，这是病呐，说不定以后就治好了。”
顾征扶额不说话，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着。
都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连林小景衣服都没脱，更不要说做夫妻间床上的私事。
生什么孩子？
林小景要是怀孕，才真是出大事了！
不过……
顾征的确是没见过林小景弄脏过裤子，说不定是自己偷偷摸摸处理了。
林小景脸皮薄，怕出丑，不给人看。
王从林原本想去顾征家里蹭饭，可半道上被自己手下兵喊走做事去了。
顾征顶着月色，提着煤油灯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还没走到门口，林小景便过来开门了。
顾征一愣，林小景今天穿着一身灰红色的上衫长裤，袖子挽着，裤脚提着，露出白嫩嫩藕段似的手臂和小腿。
林小景手扶着门闩，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说：“我刚才似乎听见你脚步声了。”
一开门，果然是。
顾征吃过饭了，不过林小景还是给人熬了汤。
林小景絮絮叨叨，和顾征说她今早上出门，被几个大妈拉着说了一大堆莫名的话。
一头雾水。
顾征问：“她们说什么了？”
“啊？”林小景咬着筷子，说，“她们问我喜不喜欢小孩子，还说没孩子老了怎么办？”
“又说日后抱养一个，当亲生的，也不错。”
“别听她们乱说。”
林小景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啊？”
顾征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都是乱说的，嘴碎。”
顾征转移了话题，指了指桌子上的南瓜汤：“别人给的？”
一说到菜，林小景神采奕奕，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让她插嘴说话的话题。
桌子上的南瓜汤，熬得又稠又蜜，绵柔的口感一口下去，甜味在舌尖打转。
林小景勾起嘴角：“南瓜汤，我在山沟那边山里找到的，你别和人说，说不定就来和我要。”
其实是林小景自己种出来的。
她这是敷衍顾征。
顾征喝了一口汤，温热下肚，感觉心都要跟着暖和起来。
“我明天休息，跟你一块去。”顾征说。
林小景点点头，起身去忙活其他事情，还问顾征今天要不要泡脚，等泡完脚，她扶着顾征在院子里头走一走。
顾征眼神盯着林小景那和蝴蝶似的背影。
林小景以前一直说要走，难不成是因为不能生孩子，所以不敢祸害别人，也怕丈夫和婆婆因为这件事情欺负她吗？
顾征欲言又止，最后抿了唇，只盯着林小景。
顾征眯起眼睛想，等以后试试就知道林小景能不能了。
多试试，总能弄大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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