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吹得亭边纱幔轻摇,风烟波说着无关痛痒的寒暄话,一边悄悄打量对面二人。
直到阎煌抿了口酒,淡淡地说:“说正事吧。她是自己人,不碍事。”
自己人。
寥寥三个字叫风烟波变了脸色,但眨眼的工夫,她就又换回如常的娇笑,“好。”
再开口,说的总算不是闲篇了。
“奴家赶到之时,那群杂碎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以那位魏康大人一人之力足可应付,阎郞不必担心,天子早已班师回朝,现如今多半已经回宫。”
阎煌神色冷淡,“我没问他。”
君微听了个懵懂,揣摩着应该跟先前从府衙听来的消息有关。西蛮来犯,天子亲征,这样说来……大狐狸前些日是去西边帮着御敌了。可听起来,大狐狸对当今大沣天子及其反感,既然反感,又为什么要千里驰援呢?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夹着蜜饯咬,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阎煌。
他像是察觉到了视线,瞥了过来。
君微反应不及,四目相对,她愣了愣,把手中咬了一半的蜜饯递了过去,“你要吗?”
阎煌的视线落在那颗已然露出核来的蜜饯上,而后缓缓挑起眉。
“……不对,”君微慌忙把这一颗塞进口中叼着,重新捡了一颗呈给他,“吃这个吧!”
阎煌漫不经心摊开手,等着她小心翼翼地把果子放入掌心。
“还有没有其他发现?”他把玩着那颗蜜饯,一边问风烟波。
“有,我潜入敌后,发现散兵游勇背后确有教唆者,只不过藏匿得身,一时不知真实身份。”风烟波顿了顿,问,“阎郞让我去查,可是早料到这人的存在?”
“天子抱病,这事连京城内知情者都寥寥无几。西蛮遥远,又怎么会立刻得知、乘机出兵?必然是有人将消息外泄,令那群乌合之众误以为是浑水摸鱼的大好机会。”阎煌的长指在蜜饯的棱角上摩挲,“这人既能知情,想必在长庆待的时间不短——以你醉风楼的暗网,居然一无所知?是我对你的期望值过高了么?”
君微嚼着口中蜜饯,眉眼间带着点疑惑。
她觉得,眼前的阎煌有点陌生,跟她熟悉的那个毒舌狐狸完全不同,就好像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突然就变成了朝堂斡旋的政客。
风烟波则完全敛了眉眼,“也曾撞上过一次,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这鬼公子声音倒是儒雅,不似奸佞狡猾之辈。”
“君子、小人几时写在脸上了,”阎煌冷声道,“这道理微微不懂也就罢了,你竟也不懂?”
微微?风烟波闻言,看了君微一眼。却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阎煌发呆,对这个称呼并无反应。
“阎郞所言极是,”风烟波垂睫,“奴家奔走尘世,自不可与被捧在掌心的小娘子相比。”
阎煌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小妖怪给的那颗蜜饯丢入口中,没有说话。
君微后知后觉,“我不懂什么?”
风烟波柔声,“说阎郞处处袒护你,所以你不懂人间险恶。”
“袒护?他不欺负我就算万幸了。”
阎煌挑眉,“蜜饯乱吃也便罢了,话不要乱讲——我几时欺负你,如何欺负你?”
“你每日从睁眼到闭眼,不都以欺负我为乐吗?”
眼见两人又斗起嘴来,风烟波以袖掩面,嘬了口酒。
她与阎郞相识已久,虽不敢说对这男人了解多少,至少清楚他骨子里的孤独倨傲——行走世间,他极少同人交好,真有攀谈,也定然另有所图,绝不会平白无故浪费光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可现下,阎郞与这小妖怪说说闹闹,倒是毫不吝啬,乐在其中。
风烟波心里有了计较,放下杯盏,“阎郞,说起来离开北境时你伤势不轻,又挂心小娘子,星夜兼程地赶回来,这伤竟好得这般快?”
君微悄悄地,把手藏进了袖笼里。
可风烟波何等七窍玲珑,伸手拉过她的手腕,细细看了眼未消的伤口,“原来是小娘子舍命相救……妹妹,你与阎郞间这份情谊,还真叫姐姐羡慕。就冲着阎郞带伤赶回来救你,你是否也该敬他一杯?”
说着,风烟波就斟了酒,递了过来。
还没等君微接过,酒盏就被阎煌单手夺过,一饮而尽了,“小孩子喝什么酒。”
“奴家倒是觉得,数日不见,小娘子已然出落成小美人……可不小了呢。”
君微在她意有所指的视线中不自觉地含起了胸。
阎煌放下酒盏,随口道:“要喝,去找宋宋要点果子酒来。”
君微如蒙大赦,连忙跑回咫尺苑去找宋宋了。
等她跑远,阎煌才冷声说:“为何骗她。”
风烟波重新替自己和阎煌斟满酒,浅笑道:“小娘子听了不是十分高兴么。”
“我问你为何骗她。”就连君微当面问他的时候,他都未曾撒谎。
“阎郞可是心疼她受骗?”
阎煌冷哼,“我不过看不得被安上这些狗血桥段。”
“狗血吗?”风烟波自嘲道,“奴家日日待在市井之中,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些狗血桥段,自然信口捏来,对不住阎郞的高风亮节了。”
阎煌抬眸,静静看她。
风烟波仰头喝酒,低头浅笑,“阎郞爱不爱听不打紧,小娘子欢喜就好。”
“我不在乎她是否欢喜。”
“阎郞,你可知要将一个人留在身边,比起用绳索动武力,还不如用感情来的牢固?”说这话的时候,风烟波一双妖娆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阎煌,仿佛能透过他的满不在乎看到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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