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日。去PQ医院以来已经过去十天了。老伴说很快会好起来的,还真有些见好了。虽说一直是靠着镇静剂才扛过来的,但也许是到了该好转的时候了,光吃药店买来的药就见了效,真是不可思议。我是个现实的人,见病情有所好转,就感觉可以去看看墓地了。今年春天以来,我一直惦记着这事,索性趁着这个时候,下决心去趟京都吧……
十日。……
“您总是这样,稍微好一点就待不住了,真叫人操心。再观察一段时间怎么样?在火车上疼起来怎么办哪?”
“已经基本上好了。今天都十一月十日了,京都的冬天早,再拖下去天气就冷了。”
“不一定非要今年去呀,等到明年开春再说好不好?”
“这事和别的事不一样,不是可以慢慢来的。这次去京都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又说这种话……您想让谁陪您去?”
“和佐佐木两人不太放心,让飒子也一起去吧。”
我去京都的主要目的其实在这儿,找墓地只是借口。
“不打算住南禅寺吗?”
“带着护士,住宿太麻烦,再说飒子也一起去。——飒子说,她在南禅寺住够了,还是饶了她吧。”
“反正飒子去了五子那儿也会吵架的。”
“打起来才有意思呢。”我故意和老伴抬杠。
“南禅寺永观堂的红叶很美,我已经好多年没去看了。”
“永观堂的红叶还没到时候,高尾和槙尾的红叶正红呢,可是我这腿脚也去不了。”
……
十二日。……我们乘下午两点三十分的第二回音号快车出发。老伴、阿静和野村送我们到车站。我坐在窗边,旁边是飒子,佐佐木坐在过道另一侧。可是车开起来后,飒子说窗边风太大,便和我对调了座位,于是我坐到了靠过道一边的座位上。不妙的是手又疼起来了,嗓子也发干。我说口渴,就让列车员拿来一杯茶,悄悄吃了两片事先放在兜里的止痛药。我怕她们两人知道了又要小题大做。血压是临出门时量的,高压154,低压93。上车后,我明显感到自己很兴奋,大概是因为好几个月都没跟飒子并排坐在一起了——尽管旁边还有个灯泡,而且今天飒子的穿着很有挑逗性。(她虽然穿的是素色套装,但里面的衬衣非常华丽,还佩戴了一条法国产的人造宝石项链,长长地垂在胸前。这种类型的国产项链也很常见,但她的项链扣上镶有各种宝石,这是国内做不了的。)我血压一高就尿频,一尿频血压就高,也说不清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到横滨之前去了一趟,到热海之前又去了一趟。厕所离座位很远,每次走到那儿都踉踉跄跄地,快要跌倒似的。佐佐木陪着我,十分担心。排尿很费时间,第二次去厕所的时候,丹那隧道都过了,还没有尿完。等到好容易尿完,从厕所出来一看,都快到三岛了。回座位时差点摔倒,幸好扶住旁边的人才站住了。
“是不是血压又高了?”刚一坐下,佐佐木就问。她马上过来要给我诊脉,我生气地甩开了她的手。
一路上就这样折腾着,下午八点三十分总算到了京都。五子、菊太郎和京二郎都到车站来迎接。
“大姐,大家都来迎接,真过意不去。”飒子这么客套,真不像她。
“哪里,明天是星期日,大家都有空。”
出京都站时,要上好多级台阶,我感到特别吃力。
“外公,我来背您上台阶吧。”菊太郎在我面前蹲了下来,背过身去。
“笑话,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呢。”我嘴上逞强,可还是由佐佐木扶着我,硬着头皮一口气上了台阶,中间也没休息,累得直喘气。大家都担心地望着我。
“这次您打算待几天?”
“大概怎么也得一周左右吧。早晚会去你那儿打扰一晚的,今天先住在京都饭店。”
我懒得跟她唠叨,赶紧上了车。城山一家坐了另一辆车跟在后面也来到了饭店。
这是个两间挨着的房间,一间是双人间,另一间是单人间。这是按照我的要求预订的。
“佐佐木,你睡旁边那间屋子,我和阿飒住这间。”我故意当着五子他们的面这样称呼飒子,五子显得很惊讶。
“我想一个人睡,爷爷和佐佐木一间吧。”
“为什么呀?一起睡有什么不好?在东京的时候不是经常这样睡吗?”我故意说给五子听。
“佐佐木就睡在隔壁,尽可以放心啊。好不好,阿飒和我一起睡吧。”
“不能抽烟,我可受不了。”
“你随便抽,我不管。”
“可是佐佐木要骂我的。”
“爷爷本来就咳嗽得很厉害。”佐佐木接着话茬说,“您要是在旁边抽烟,爷爷会咳个不停的。”
“服务生,请把那只箱子拿到这个房间来。”飒子不管不顾地径直向单人间走去。
“您的手已经全好了吗?”一直在一旁吃惊得直眨眼睛的五子好容易才插上了话。
“好什么呀,现在还疼呢。”
“是吗?外婆信上说您已经好了。”
“我对老婆子是这么说的,否则不会让我出来。”
飒子从房间里出来了。她脱去风衣,换了件衣服,又换上了一条三串式的珍珠项链,还重新化了妆。
“我肚子饿了。爷爷,我们快点去餐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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