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云心内又想起那些烦心事，收拾了房间，洒了点水，李雪峰则在后院杀鸡拔毛，这年轻男人与老父一起生活，早学得一手好厨艺。
掌灯时分厅堂内摆上桌，咸蛋一盘摆得如花一般，蒸鸡肥美，鸡皮嫩黄，拌了叠葱姜佐料，又有蒸鱼一尾，软糯的荷叶蒸肉置于盘中。许清云未料湖州这寻常人家也能做出长安食肆的美味来，当即不禁笑了起来。
“我儿做菜味好。”李奎赞叹道：“来咱们家做客的，都能吃到好菜。”
许清云莞尔道：“我来盛饭吧。”
“我来我来。”李雪峰忙道：“你是客，你坐。”
桌上三双筷子，饭粒蒸得晶莹剔透，颗颗饱满，李雪峰又给父亲斟了酒，酒瓶放在热水里烫着，一室酒香。
“许姑娘在山上时都吃些什么？”李雪峰问。
“随意吃。”许清云笑道：“吃不到这般精致美食。君子远庖厨，亡夫也是从来不做饭的。”
三人聊了会，初更时分，外面又有人引吭高歌，吕曜的声音道：“好香的酒……”
许清云险些拿不住筷子。
“赏点酒喝罢……赏点菜吃罢……”
“又是那醉鬼。”李雪峰不悦道。
“醉鬼？”李奎瞪着眼问。
李雪峰把下午那事给父亲说了，许清云一脸惨不忍睹的神情，李奎听完后便道：“缘分，缘分！相逢就是有缘，请他进来喝酒吧。”
许清云没辙了，只得起身去拿筷子，李雪峰开门把吕曜放了进来，吕曜先是一鞠躬，说：“老丈人是好人，行善积德，自有天佑。”
李奎乐呵地笑，李雪峰则拿眼瞥他，颇有点疑惑。
李奎道：“小哥从何处来啊？儿呐，给客人斟酒。”
“许一杯酒。”许清云拿着碗筷出来，摆在吕曜面前，说：“就是行善了么？”
“许流浪人点吃食。”吕曜笑道：“便是善心，老丈人的腿扭了？”
“不妨，不妨！”李奎道：“吃罢！来了便是客。”
李雪峰对这不速之客仍有点提防，先前在集市上又见他拉扯许清云裙摆，脸色便不太好看，许清云心知这厮来了就会赖下不走，也不赶他了，给他夹了个鸡屁股，吕曜笑吟吟地吃了，伸着筷子来划鱼，挟给许清云，两人却似早就认识一般。
吕曜席间与李奎谈起各地见闻，听得连许清云也不禁入了神，四人一桌吃过晚饭，李雪峰收拾桌子前去洗碗，李奎仍与吕曜在厅堂内畅饮。
许清云也懒得管他了，径自回房去歇下，她的房间坐北朝南，李雪峰为她收拾得甚是干净，窗台上还摆着几盆花。
时值初春，空气清新，桌上摆着梳子簪子等物，是昔年李雪峰的娘用的。这父子待她极好，多半是想让许清云留下嫁进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许清云也颇感动，心想走时多少得想法报答李家一二。
许清云坐在铜镜前梳头，二更时分，湖州全城安睡，大街小巷熄了灯火，她关上窗，吕曜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弟妹，这次打算玩几天？”
许清云没好气道：“孤男寡女，夤夜共处一室，死醉鬼，当心被人打出去。”
吕曜笑了笑，示意她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金乌佩，金乌佩一直亮着光。
许清云在椅上坐下，问：“还不出去？我要睡觉了。”
吕曜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许清云答道：“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你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吕曜眉毛动了动，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说：“我来给佳人吹笛子弹琴。”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许清云就想揍吕曜一顿，吹的什么笛子，弹的什么琴！
“上次那事就是你害的。”许清云眉目间浮现愠色：“登徒子一个，老大不小了，就没点正经事做？”
吕曜笑道：“这不就是来做正经事了么？”
许清云正要赶他，吕曜却环着胳膊，若有所思道：“你觉得湖州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许清云的“快滚”二字差点就要出口，又吞了回去，蹙眉道：“你是来捉妖的？”
吕曜想了想，说：“可以这么说。”
许清云道：“捉妖是你的事，现在你给我出去。”
吕曜笑道：“别这么不近人情嘛，弟妹，又不是想找你做甚么，你来得早，你就没发现湖州城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许清云坐回椅上，没有回答他，仔细心想吕曜的话。
吕曜上前来，大手虚抹铜镜，铜镜内景色变幻，现出湖州城全景，一片漆黑，零星灯火，四处皆静。
许清云不再和他纠缠无聊问题，说：“近来有人生病了。”
吕曜嗯了声，说：“他们说是一场瘟疫。”
许清云说：“瘟疫……看上去不像毒，我今日给不少人诊过病。”
吕曜问：“我今日刚来，你觉得此病蹊跷不？”
许清云沉吟片刻，而后道：“春雾浓重寒湿，天目群山，太湖又有瘴，春天有瘟气很正常，算不得蹊跷，从前我也见过不少次。”
吕曜说：“病人有何症状？”
许清云说：“不似中毒，脉象内有风邪入体的征兆，咳嗽，印堂发黑，你究竟在怀疑什么？”
吕曜哂然。
许清云道：“你怀疑有人下毒？还是有妖肆虐，在吸活人精气？但这情况看上去不像城中有妖。”
吕曜道：“地下呢？你去地下看过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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