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血了。”许清云道。
众人不住退让，许清云以银针给一痨病病人截住心脉，又开了些理肺调息的药材，手头没有仙家灵药，能缓一个是一个。
接着忙活了一整天，直至日暮时药堂方歇业关门，许清云吁了口气，去掉那些凑热闹的，湖州一城中病患竟是极多。
“平日里也是这般？”许清云问。
“不是。”李雪峰上前关了药堂正门，上闩，笑道：“有你来了生意才变好的。”
许清云笑道：“医者悬壶济世，也有什么生意不生意的。”
李雪峰悠然道：“医者也要吃饭，也要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没这点诊金，怎么养的起老父？”
许清云莞尔，楼上李奎咳了数声，说：“儿呐，你带许姑娘出去走走罢，刚来就给咱们忙了一天，晚上买点酒菜，好好招待姑娘。”
李雪峰说：“想吃点什么？一起去买罢。”
许清云想了想，坐了一天，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李雪峰带她到后门出了水巷，撑起小船，时值黄昏，一轮暮日染得十里水乡如血，波光粼粼，霎是好看。
许清云轻轻叹了口气，看到李雪峰，就想起许多事来，这男人不错，既有医者仁心，又有孝心，百善孝为先，忙前忙后的既照顾老父，又照顾病人，委实是个有担当的。
修了这么多年的仙，清心寡欲，许多喜欢的，眷恋的，都被拒之门外，许清云虽生性不好动，但也喜欢红尘间的热闹，人间的烟火美景，日暮时的炊烟。
都说仙人长生不老，可红尘间男男女女过的日子，又何尝不是自由自在？
找个靠得住的男人长相厮守，置两亩薄田，种种花，弹弹琴，举案齐眉，白头到老，阳寿尽时牵着手，说声这就去了，下辈子各投各的胎，再去过点安生日子。
要是与吕晖过点小日子……怎么又想到这厮了？
许清云脸上晕红，忍不住啐了口，凡间男子俱是负心薄幸的，芳华说得半点不错，就连吕晖这等仙人也是一般，浑无半点长性，托付不得终身。
李雪峰把船在水巷尾停了，那处横着十来艘小船，前方通向一条卖菜卖肉的小巷，李雪峰跃过在水中荡漾的数只舢板上岸去，伸手来扶，许清云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提着裙摆上岸。
李雪峰回头道：“许姑娘，听说你原先还有位夫君？”
“是啊。”许清云的瞳中充满了好奇，水乡中菜市以鱼为主，行人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你的夫君是个怎样的人？”李雪峰又问。
许清云想到吕晖便脸色一沉，怒气升上心头。
李雪峰忙道：“姑娘若不想说，不提就是。”
许清云在一家鱼铺前看鱼，说：“我夫君那人……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啊？”李雪峰吓了一跳。
“自高自大。”许清云说：“刚愎自用，一副全天下都欠了他的模样，遇事冲动，不问青红皂白就朝我发火，你说这等男人，有意思没有？”
李雪峰笑道：“我要能娶到你这么美貌的娘子，当真是宠也来不及，怎敢朝你发火？你爱吃什么？我给你买。”
这句话说得甚是大胆，许清云却知李雪峰是无心之言，也不生他的气，笑了笑，说：“你一表人才，又有孝心，以后会有好姑娘嫁你的。我看看……这瓜果倒挺不错。我晚上吃点果子就成……”
“那不成。”李雪峰道：“吃这些怎么顶得饱？”
许清云没有回答，看着李雪峰去买鸡买鱼，又轻轻叹了口气。
若自己与吕晖投胎成一对凡人夫妻，当无这些琐事，有时候仙人确实没有凡人来得自在。
“喂！给点钱买酒罢！”
转过菜市小巷，一高大醉汉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屈着一膝，也不嫌这泥水巷污脏，宽袍邋邋遢遢，脚上趿着草鞋，满脚污泥。
许清云：“……”
“让开让开。”李雪峰道：“人高马大，有手有脚，不去自食其力，在这儿当乞丐？”
那醉汉满脸酒色，笑吟吟地盯着许清云看。
“相逢就是有缘，这位小娘子，赏几个钱买酒罢。老天爷会保佑你一片善心的。”
许清云当真是没了他办法，只想一脚踹他。
吕曜扯着许清云裙摆，许清云想哭又哭不出来，最后只得道：“雪峰，送这位大哥点钱罢。”
许清云开了口，李雪峰便扔给吕曜几个钱，吕曜忙不迭道谢，起身跑去买酒，许清云本来心情好好的，现在又郁闷了……吕曜是怎么发现自己在这处的？
“许姑娘，你喝酒不？”李雪峰笑道。
“我……不喝酒，雪峰你买点，自己与李伯喝就成。”许清云答道，她珊珊下了舢板，回到船上，李雪峰撑起篙，沿途划过水巷，许清云站在船头，暮色沉沉，满城烟色，三月柳絮随风飞扬，吕曜一脚驻在桥上，横倚着栏杆自顾自地喝酒，侧头看了她一眼。
许清云似嗔非嗔，别过头去，那惊鸿一瞥，水乡如画，说不尽的风情。
吕曜又跑这儿来做什么？吕晖来了没有？许清云当夜便不住想这事，腰间金乌佩又在发光，料想是吕晖在找，这次不让他长点记性许清云绝对不会回去……不，他不把事说清楚，许清云也不想回去了。
修仙无非出世入世，大千世界，众生平等，在凡尘间修仙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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