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李雪峰莞尔道。
吕晖随口道：“太白星的诗。”
许清云道：“他认识？”
吕晖答道：“认识，一群酒鬼，成日没完没了就厮混，太白星贪杯被打下凡，落魄潦倒，正与他凑一处去……”
李雪峰茫然道：“你们都在说什么？”
吕晖懒懒一笑道：“没什么，随便扯点小时候听来的故事。”
许清云无奈了，药堂内的人渐少了些，片刻后看病的人都走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吕晖在整理药材，许清云眼角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嘴角微微勾着，阳光卷着灰投进厅堂内，一层朦胧的光披在他头上，眉上，两道剑似的浓眉尤其好看，瘦削的脸庞显得十分英俊。
吕晖别老板着脸还是很耐看的，许清云有点动心，吕晖与吕曜这两兄弟俱是上佳的皮相，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将男子喻为美玉良材，吕家这两兄弟各执一块金乌佩，当真是白玉一般。
两兄弟虽容貌相似，气质却仍有很大不同，吕晖总是一副桀骜模样，脸庞比其兄长略瘦些，也耐看得多，肤色略深，眼眸深邃，眉目间带着一股戾气。
吕曜则肤色白些，身材魁梧，手大鼻梁高，脸庞带着阳刚的味道，胡茬稀稀拉拉，一样也是浓眉大眼，身上却因常年流浪而显得邋里邋遢。
吕晖要是别配上那火爆脾气还算良人，然而这三心二意，忘不了旧情的德行……
许清云想着想着又怒了。
“还在生气？”吕晖把药屉关上，过来坐到许清云身边晒太阳，问道。
药堂内剩下李雪峰一个外人，他的神情颇有点寥落，许清云不理吕晖，说：“雪峰，李伯的药配好了么？”
“好了。”李雪峰道：“待会就给他送上去。”
吕晖道：“内人这些时候叨扰您了。”
李雪峰笑了笑，说：“许姑娘也帮着看诊来着，不碍事。”
院内春日阳光晴好，横竖没客人，许清云便坐在廊前慵懒晒太阳，吕晖搬了张条凳过去坐着，两人都不说话。
李雪峰熬开给父亲贴伤腿的药膏，怔怔注视着廊下二人，没有说话。
吕晖一出现他就知道自己注定是不用妄想的，事实上许清云来这里的第一天，李雪峰便颇有点自觉形秽，她根本不像尘世间的人，美貌虽美貌了，一身气势也是凛然不可触犯。
及至吕晖来时，这两人才似真正的夫妻，两人犹如金童玉女，正般配的一对。李雪峰便绝了多余的念头，上楼去给老父敷药。
“凡夫俗子。”吕晖嘲笑道：“一来就被缠上了？”
许清云淡淡道：“别人早知我是有夫之妇，大家都是正人君子，哪会起什么龌龊心思？你以为都像你，心里龌龊，行事也龌龊。”
吕晖笑了笑，不说话。
许清云有点惊讶吕晖今天居然这么好脾气，看来确实是赔罪找骂的了，又道：“别人可做不出勾引什么有夫之妇的事情来。”
吕晖道：“我和星彩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清云淡淡道：“我和你哥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既问心无愧，又发的什么火？世间岂有君子而以小人之心度人者？”
吕晖登时语塞。
许清云又正色道：“你满脑子都是龌龊心思，既要我信你，又不信我，这日子不过也罢，趁早写了休书，放我回山去，到时我爹问起，也好有个交代。我青玄门虽比不上峨眉那大派，却也不容你欺侮。我是人，不是你金乌派中的什么物事。”
许清云起身，吕晖马上就紧张了，冷冷道：“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清云没搭理他，进去舀了水浇花，吕晖道：“星彩喜欢的是我哥，你不知道？”
许清云道：“她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吕晖又道：“你既然和我哥没那关系，又何必疑我？”
许清云道：“谁先疑的谁？你自己起疑便怪不得我！”
这么下去势必要陷入一个无休无止的怪圈，吕晖便又不吭声了，他看了许清云一会，忽然道：“我明白了，你在吃醋？”
吕晖吵起架来尽挑许清云的漏洞戳，许清云却防范得比他更到位，反唇相讥道：“你不就是想我吃醋么？现下总遂了你意，我不仅吃醋，还要你写休书，你待怎的？”
吕晖又自顾自笑了起来，仿佛颇为得意，许清云挑眉看他，吕晖道：“不是那回事，你们女人小心眼……”
许清云本拟待他说声“是我错了”便不再刁难他，结果吕晖来了这么一句，登时又火起，把瓢中的水劈头砸了他一身。
“你！”吕晖怒道。
许清云进房去舀水，吕晖捏了个指诀真火灼气散出，全身便被蒸干，一路追着进后院，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话摊开来说。”
许清云转身道：“你见了旧情人便一路倒贴上去，在那腻歪什么？有没有想过我？你把我当做什么？明媒正娶的妻子就这般容你作践？要娶她你自去娶她，当初又何苦扯上我？”
吕晖道：“我不喜欢她！是她拉着我陪她画画！”
许清云怒气方消了些，吕晖又道：“你听谁胡说八道？谁是她旧情人了？她是我娘派来的人，当年也是我娘让我娶她，我不娶，现在才有这么多事。”
许清云眼眶有点发红，吕晖登时感觉到了什么，又道：“回头就让她自立山门去，你不待见她留在金乌派里不留就是了，门中何时不是你说了算？你和我哥拉拉扯扯，我才生的气，本想也气一气你……”
许清云：“谁和你哥拉拉扯扯了！直到这时脑子里还全是龌龊念头！”
吕晖终于失去了耐心，怒吼道：“我哥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你让人怎么不起疑？”
许清云把瓢朝他头上一摔，怒道：“脚长在他身上，我管得着他？”
吕晖：“我出手教训他你怎么说来着！你不是还护着他！”
许清云：“吕晖！我是掌门夫人，不劝架你是想让我站着看你俩当着弟子的面拼个你死我活吗？”
吕晖：“你……那我哥半夜跑你房外去你怎么说？”
许清云：“他自己要过来……”
吕晖：“那就是了，星彩也是自己要过来……”
许清云终于炸了，大声道：“是她自己过来？她明明就待在自己屋里，是你要过去罢！”
吕晖：“你怎么就听不懂话？她是我娘派来的……”
许清云：“你别车轱辘话倒了！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吕晖：“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许清云不再和他吵，浇完花又回去坐着，吕晖没辙了，忍气吞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许清云道：“不怎么样。”
吕晖：“还有完没完了？”
许清云道：“现在是你想怎么样。”
吕晖：“跟我回山。”
许清云：“心情不好，散散心。”
吕晖：“要怎样心情才好？”
许清云：“不知道。”
吕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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