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岁时，家塾严书程②。眼界局小院，焉得出门庭。今尔十五岁，独此重小丁③。老病岱岳览，许尔随之乘。先师小天下④，亦于此焉登⑤。登此不自振⑥，虚俯齐鲁青⑦。嵯峨藏礧砢⑧，疏松婳霄冥⑨。聊堪栖海鹤⑩，小鸟伤短翎[1]。培茂小草[12]，但足藏苍蝇。人松不人草[13]，后凋已自征[14]。况松乎泰岱[15]，结根万仞嶒[16]。奴人难攀援[17]，神山荫峥嵘[18]。小书不屑读，小文焉足营[19]？凌云顾八荒[20]，浩气琅天声[21]。瞻言圣域近[2]，汶水龙奔腾[23]。循循归洙泗[24]，春融曲阜城[25]。宫墙蒲伏进[26]，有严司寇型[27]。绅圭赫暄下[28]，想见夹谷盟[29]。竖儒不此究[30]，素位时中鸣[31]。三字微管仲[32]，动引喧经生[3]。唐碑崇丈五[34]，两两峙舟亭[35]。桧北雄一碣[36]，独罹地震揈[37]。有字驳难识[38]，抚心领师灵[39]。尔爱五凤字[40]，戈法奇一成[41]。当其摸拟时[42]，髣髴游西京[43]。风期亦如此[4]，日上极所能[45]。圣宫以立命[46]，泰山以危行[47]。环顾熙攘者[48]，嚷嚷争荣名[49]。日子长树叶[50]，千秋信自轰[51]。
【注释】
①莲苏：傅山的孙子。岱岳：泰山。谒：瞻仰。圣林：孔林，孔子及其后人的陵园。傅山在康熙十年左右游泰山。
②家塾：私塾。严：严格。书程：课程。
③重（zhònɡ）：重视，看重。丁：小男孩。
④先师：指孔子。《孟子·尽心上》：“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
⑤焉：于是。
⑥振：振作。
⑦虚：白白，徒然。齐鲁青：泰山在古齐鲁之地。杜甫《望岳》：“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⑧嵯峨：高峻的山。礧（lěi）砢（luǒ）：虬曲多节的树木。
⑨婳（huà）：美好。霄冥：天空。
⑩聊：略微。堪：能够，可以。栖：禽鸟歇宿。海鹤：一种海鸟。
[1]翎：鸟翅或尾上长而硬的毛。
[12]培（lóu）：小土丘。
[13]人：像……一样做人。
[14]后凋：松树。凋：枝叶凋落。《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征：证明，验证。
[15]况：何况。乎：于。
[16]结根：扎根。嶒（cénɡ）：高峻的山峰。
[17]奴：驽，体弱。
[18]神山：指泰山。荫：树荫遮盖。峥嵘：高峻的山峰。
[19]营：从事。
[20]凌云：直上云霄。顾：看。八荒：八方。陆游《金错刀行》：“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21]浩气：正大刚直之气。《孟子·公孙丑上》：“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琅：象声词。拟响亮的声音。天声：盛大的声威。
[2]瞻：看，望。言：而。圣域：山东曲阜，孔子的故乡。
[23]汶水：河名，在山东。
[24]循循：有序的。洙泗：洙水和泗水。孔子在洙泗之间讲学。
[25]融：融和。曲阜：山东曲阜，是孔子的故里。
[26]宫墙：指孔子的故居。《论语·子张》：“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蒲伏：匍匐，伏地前行。
[27]有：甚，很。严：威严。司寇：掌管治安刑狱的官员。孔子曾当过鲁国大司寇。型：形象，样子。
[28]绅：束在腰间的大带，一端从腰间垂下来。圭：重大仪式上所用的玉制礼器。暄：疑为“喧”。赫喧：鲜明显著。《诗经·卫风·淇奥》：“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孔颖达疏：“赫兮明德外见，咺兮威仪宣著。”
[29]夹谷盟：春秋时期，齐国与鲁国在夹谷盟会，孔子辅佐鲁定公，迫使齐国归还了侵占鲁国的三处土地。
[30]竖儒：对儒生的鄙称。不此究：不深究这些。
[31]素位：在所处的地位上。《礼记·中庸》：“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孔颖达疏：“素，乡也。乡其所居之位而行其所行之事，不愿行在位外之事。”时中：合乎时宜，不做过分的事。《礼记·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孔颖达疏：“谓喜怒不过节也。”鸣：自鸣，自得。
[32]微：如果没有。管仲：春秋时齐国政治家，辅佐齐国强大起来，维护了当时天下的政治秩序。《论语·宪问》：“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3]动：往往。引：引起，引起。喧：吵闹，不满。经生：书生，儒生。
[34]唐碑：孔庙立有两座唐碑。一是《大唐赠泰师鲁先圣孔宣尼碑》，一是《鲁孔夫子庙碑》。崇：高。
[35]两两：孔庙大成殿前有御制石碑，各有碑亭，两两相对而立。舟：陈监先疑为“歬”，是“前”的古字。
[36]桧：孔庙中有孔子亲手种植的桧树。雄：雄伟的。碣（jié）：石碑。
[37]罹（lí）：遭受。揈（hónɡ）：击打，破坏。
[38]驳：剥蚀。
[39]抚心：摸着胸口。领：领会，感受。师：可能指碑上的“师”字。灵：神奇，奇妙。
[40]五凤：西汉《五凤二年刻石》，曾立于孔庙。
[41]戈：戈脚，笔画的一种。法：笔法。成：石碑中的一字。《五凤二年刻石》：“五凤二年鲁世四年六月四日成。”
[42]摸拟：模仿笔意。
[43]西京：指长安，是西汉的都城。
[4]风期：风度，风格。
[45]日上：天天上进。极所能：尽其所能。
[46]圣宫：孔庙。立命：顺承天命。《孟子·尽心上》：“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赵岐注：“修正其身，以待天命，此所以立命之本也。”
[47]危行：行为正直。《论语·宪问》：“邦有道，危言危行。”
[48]熙攘：往来喧闹。《史记·货殖列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49]嚷嚷：吵闹。荣名：美名。
[50]长：生长，滋生。树叶：指文字，历史。《汉书·眭弘传》：“上林苑中大柳树断枯卧地，亦自立生，有虫食树叶成文字。”
[51]轰：轰鸣，影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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