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晨, 熹光初露, 暖意渐浓。青辉笼罩皇城, 风中隐约有桃李的淡香。宫殿楼阁,红墙彩瓦, 给这春色一融,褪去了一层冰冷威仪,多了几分鲜活可爱。
李云楼从大殿出来,由内侍领着往宫外走, 途经御花园,看到两堵缤纷团簇的花墙,脚步微微一顿。
花墙上盛放的海棠花是浅浅的紫红,像帘幕一般垂落,清风一拂, 细细簌簌地颤抖, 涌动起馥郁的芬芳,令人目眩神迷。
内侍回头见他驻足观望,微微笑道:“大人喜欢海棠花?”
李云楼看着花墙,眸光有一瞬的飘忽:“恩。”
内侍道:“这花墙是皇后娘娘特地差人置的,皇上和太后娘娘也喜爱得很。”
听了这句, 李云楼原本略显柔和的脸色陡然一寒:“是么?”
内侍并无所觉, 只接着道:“这样颜色的海棠花,奴才也是头一回见, 如今开得这样好, 也不枉皇后娘娘一番心思了。”
李云楼淡淡道:“娘娘的确是有心。”
内侍笑笑不说话。
皇帝将这江皇后迎进了中宫, 还纳了不少其他的女子到后宫,当中也不乏出挑之辈。可不管其余那些妃子如何拔尖,都没有一个能越了皇后的宠。
帝后琴瑟和鸣,对后宫而言,自然是一桩好事。
微风扬落花瓣,李云楼抬手,张开手掌,当中一片悠悠然地落入他的掌心。
如此柔软轻盈,鲜嫩妍丽。
他垂下眼,轻轻一叹:“美则美矣,只可惜……太柔弱了些。”
内侍不知他所言何意,正有些云里雾里,下一刻,就见他手掌握紧了又松开,那一片小小的花瓣竟化为一缕淡紫色的烟从他手中飘荡而出,刹那间变作了虚无。
那内侍一呆,回过神时,李云楼已折身往前去了。
*
今日周锦堂并不外出,只在府中。
晌午空闲之时,大乔到霜秋院来寻陈璧去搬画屏。
陈璧与大乔前往香山院,一路见大乔时不时地总要拢一拢衣领,不由道:“姑娘很冷么?”
如今已过了初春,今天的日头又极好,照理说不会觉着冷。
大乔拢在衣领上的手微微一僵,牵唇笑道:“我身子虚寒,比常人畏冷些。”
陈璧睨了她一眼,眸光微转,想到前几回寒天里见着她都是衣衫单薄,穿得分明比寻常人还少……
二人进香山院,大乔便引陈璧到次间。
帷幔后立着一座精巧的画屏,六尺高,两尺宽,雕荷红木打底,正中是一幅骏马图。陈璧甫一瞧见还当是画,走近了才发是刺绣。
“陈家哥哥瞧着这礼如何,将军可会喜欢?”
陈璧略微凑近了细瞧,不禁赞道:“姑娘这手艺真不一般……不知这马鬃上的颜色是如何做出来的?”
大乔一愣,她没料到,区区一个小厮,竟能看出这刺绣技法最精妙处。
陈璧没听到她声响,不由回头看向她,大乔立即笑了笑道:“是将黑丝线层层褪了色,再依照浓淡排好,如此一针一线列上去的。”
陈璧恍然:“原来如此。”
大乔立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脸上,神色微冷。
一个端茶送水的下人,且是男子,竟生了这样出挑的样貌。看那眉眼唇鼻,无一不精秀,又生得肌肤如雪、自然生光,简直有几分……昳丽夺目。
从前她从未将这个缩头缩脑的小厮放在眼里,没想到此人看着老实,实则却是个男狐狸精,竟敢借近身伺候的便宜去勾引周锦堂。
大乔每每思及此,都险些要咬断一口银牙。
周锦堂是何等英雄的人物,放眼大齐的男子,有哪个……能似他一般威风?当初他还是英国公世子时,她便已芳心暗许。
他和那些成日只知斗鸡赌狗、无病呻吟的公子哥都不一样,他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从前的林氏配不上将军,小乔更是个不知所谓的蠢货,可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下贱东西又算什么?
大乔一声不响地望着陈璧,心底涌起一阵阵的森寒。
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夜里,在回廊前,周锦堂将陈璧拥入怀中时情难自禁的模样,就如生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难受。
她从来没有见他露出过这等迷乱之色,从来没有。
若是对着女人倒罢了,偏偏却是对着个……
大乔轻轻地吸了口气,压下眼底浮现的厌恶之色,过须臾,柔声道:“陈家哥哥稍坐,我去给你泡杯茶来。”
陈璧忙摆手说不用,大乔却只一笑,转头就往外去了。
*
陈璧在屋中等了一会儿,没见大乔回来,不免心生疑惑。她往外去,伸手推门,谁知木门给她一推又吱嘎一声弹回,连一丝缝都没露。
陈璧心头一跳,忙又推了几回门,重试几次竟都是如此。
她立在原地,正有些愣住,忽然听到一声细细的呻.吟从里间传出,登时变了脸色。
想到刚刚来时大乔的异样,陈璧心下微沉。
她提了口气,举步往里间走去,掀起珠帘,就闻到一丝极浅的异香。
陈璧屏息,又往里走了几步。
淡黄色的纱帐罩着小床,那小床上,竟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女子不是旁人,竟是将军府的丫鬟云月。
云月横陈在床,身上的痕迹分明是……
陈璧不自禁地伸手捂住了嘴,几乎不能信自己眼前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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