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借着墨韵的房间洗了个澡,她的包袱里只带了男装,却与她身上那件不同,件件都是上好的料子,绮罗锦服。
九儿换了衣服,又将身上那件淘洗干净,那双手白皙匀称,雪肤脂凝,不知是哪户人家里逃出来的千金大小姐。
她不会洗衣服,水花从盆里迸溅出来,洒得满屋都是。墨韵看不下去,接过她手里的衣服,“你先去躺会儿吧,一会儿我想办法给你弄干。”
九儿说,她还要赶路,天一亮就得启程。
墨韵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来,边洗衣服边问:“你准备去哪里?”
九儿靠在方才她的位置,疲惫地合上眼,又慢慢睁开,“我要回家了。”
“回家?”墨韵心头一跳,她不是家里逃出来的?
可是这样一位千金小姐,难道是被官府逼良为娼?
没有捣衣槌,墨韵只能用手慢慢搓洗,好在先前从店小二那里要到些皂荚水。她小心地倒在手心,慢慢地在衣服上抹匀了。
九儿点点头,又缓缓闭上了眼。很久没有言语,墨韵以为她睡着了,却听她的声音从床那边传来,空旷渺远。
她说:“我要回家了,这里不是我的家。”停了停,又问墨韵,“你知道东夷吗?”
墨韵想了想,点头。西陵统一以后,唯一一个没有对这个强大的政权俯首称臣的国家。占据东边草原一隅,逐水草而居。
那时西陵一路打到平水西岸,有意一举拿下东夷。但两军对峙僵持不下,入冬以后,那边的气温骤降,很多西陵的将士都因水土不服患了病。
偏巧那年天公也不作美,连绵的大雪下了整整三月不停,大雪封山,若不退兵,西陵将面临进退无路的局面。
好在当年西陵那位大将思虑周全,当机立断下令撤兵,虽有些落荒而逃的姿态,但好歹是保住了西陵的主力大军。
为西陵统一以后,保卫政权的稳固留下了余地。
这些都是墨韵无聊时,在师父书房胡乱翻那些书看来的,不知到底是真是假。据说西陵的统一以后,也几次与东夷关系紧张。
只偏巧几次都遇到西陵境内的叛乱,内忧外患,但外患比较弱,趁机请求讲和。西陵正是捉襟见肘,便也点头同意了。
不久以后,两国签了盟书,贸易互通往来,东夷王还嫁了一位公主过来,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可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来通州这一路,墨韵却听说,几个月前东夷军队偷袭了西陵驻扎在沧禹山下的都护府,后西陵进行了还击。
此时惊动了朝廷,天子大怒,诏令很快下达军中,连护国军都调动了,一定要让东夷给出个交待。
墨韵同九儿提起这些,九儿却眼睛都没睁开,只轻笑一声:“交待不了,你们西陵有句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可是东夷连百姓加起来也不足百万。”
她停一停,换了个姿势,“我其实并不大了解你们西陵人,你们每天总是想很多事情,可想来想去却又想不明白。”
她像是真的很疑惑,眉头微蹙,但隔了很久却都没再开口。
墨韵把衣服拧了一遍又一遍,才起身抖开,道:“难怪那些官兵要追你,你是东夷人,现在两国交恶......”
想了想,看向九儿:“但你怎么会跑到通州来?”
通州已接近西陵京畿之地,距离东夷何止千里万里。墨韵将九儿多打量了几眼,拿着衣服要出门。
“你去哪里?”九儿猛地睁开眼。
墨韵知她防备,只扬扬手里的衣服,“我去找店里的伙计想想办法,否则一会儿你只能穿湿衣了。”
九儿抿着唇不说话,看过来的神色里却有警惕。
冷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摇欲醉。墨韵走出去,拉上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床边投下来的影子。
随着烛火摇曳,又被冷风吹得破碎。
墨韵将衣服交给伙计,伙计有些疑惑,倒也没问什么,只让她一个时辰后去取衣服。
推门进去,九儿已经不在床上,墨韵将屋里打量了一遍,又关上门,她才不好意思地从门后走出来。
墨韵反倒宽慰她,“我们素不相识,你怀疑我是应该的。大胆怀疑,小心取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九儿睁着那双明珠一样的眼睛看她:“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墨韵想了想,真诚道:“因为你告诉我,你是东夷人。”两国交战,她能对她说这些已算难得。
但墨韵却只是随口一说,她帮她并非因为这个原因,也并非因为想帮她。只是偶觉无聊,随手一帮。
九儿却忽然笑起来,“既然你都帮到这里了,那不妨再帮得彻底一点?”
墨韵看着那双眼睛,里面分明酝酿着阴谋的味道。
九儿请求墨韵将她送出城,但墨韵还要在通州找师姐,况且,若官兵真查的严,她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她忽然想到一个人,白日里听公孙鄞提到,他也正好要出城。若墨韵果真不知他的身份也罢,但她知道他是公孙鄞,缙城的城主。
他一定有法子带一个人出这通州城。
天亮的时候,墨韵便到楼下大堂静候公孙鄞。公孙鄞下楼,墨韵低头迎上去,又猛地一抬头,一愣,抬手作揖,“公孙兄,真巧啊,又见面了。”
公孙鄞:“......”
早饭的时候,墨韵把带人的事儿给他提了一提。公孙鄞的脸色......嗯,却是看不出来到底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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