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顺治刚下了早朝回到乾清宫, 对宫中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吴良辅正伺候着顺治将朝服换下来, 那吴良辅的小徒弟便匆匆忙忙从殿外跑了进来。
德泉跟着吴良辅有了几年的功夫, 平日里倒也还算办事妥帖，从未出现过如此慌忙的时候。
顺治皱了皱眉：“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德泉打了个千, 跪下道：“皇上，太后病了。”
顺治从屏风后面转出，眉心皱得更深：“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现在才来报？太后病的严重吗？”
“今天早晨太后身边的苏姑姑来了, 当时您在上朝。皇上别急，苏姑姑说只是偶感风寒，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德泉说着小心觑了一眼吴良辅。
吴良辅讶异一声：“这天气得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太后年岁渐长，身边可不能少了人照顾。”
德泉垂首道：“是, 皇贵妃听说了这事亲自去南苑照顾太后了。现下应该已经到了。”
“现在已经到了？”顺治微微沉吟，“便是朕刚走不久, 皇贵妃就去了南苑。”
德泉道了句“是”, 顺治沉吟着并不说话。德泉见吴良辅冲自己微微扬了下下巴，便心领神会地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吴良辅帮顺治整了整衣衫笑道：“皇贵妃果然是孝敬太后。”
顺治摇了摇手，径直向暖阁处走去：“罢了, 一会你去一趟南苑，看看太后到底怎么样了。”
“是, ”吴良辅跟在后面, “皇上, 皇贵妃走得匆忙, 也不知道有没有安排好四阿哥。”
顺治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思忖道：“你先去承乾宫看看皇贵妃有没有安排，若是没有便将四阿哥带到乾清宫来吧。”
乾清宫哪里有安置小孩子的地方，顺治这么做显然是觉得太后病的蹊跷，将孩子放到乾清宫里，总不至于有人再动什么歪心思。
皇后那边听了太后病的消息一点也不惊讶，从那天和太后不欢而散，她就知道这老太太肯定省不了事，只不过就是苦了她的好姐妹。
宝珠将东珠耳坠给皇后戴上：“那皇后娘娘可要去遣人问候一声？”
“皇贵妃已经去了，皇上那边肯定也会遣人去看望，”皇后将护甲一一戴上，“往来南苑虽然不算远，但是也是耗费人力的，本宫就不添这个麻烦了。”
宝珠扶着皇后缓步轻移，从寝殿中慢慢走出。皇后着了一身缠枝银丝红梅锻袍，外罩了一件银灰色窄裉袄，施施然从屏风之后走出，一举一动端庄得宜。
她在地平宝座上微一抬手，含笑道：“都起来吧。”
每日晨昏定省索然无味，见的面多了便也无话可说，请过安后便各自散去了。皇后又嘱咐了佟宛晴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宝珠剥好了一个橘子递到皇后手中：“娘娘，奴婢不明白，皇贵妃为何将四阿哥托给佟妃照料，而不是给您呢？”
那橘子入口有些冰牙，皇后温吞咽了才道：“本宫若是皇贵妃，也会这么做的。”她抬眼看了一眼宝珠：“本宫身上不痛快，一会去将刘院判请来。”
午后的阳光强了些，不过是在冬日里，短暂的温暖过后便又急速退去，连屋檐上的滴水声都跟着慢了下来。
谨宁将头上的钗镮尽数去了，只用一只发簪将头发整齐的绾了起来，换上了样式简单的银灰色袄裙。单薄的身影看起来即将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谨宁对万善殿外的小师父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大师安好，我抄写了一些经文想送来请大师诵读祝祷，为太后、皇上和皇子公主们祈福。”
“皇贵妃这边请。”小师父领了谨宁向万善殿内走去，殿中焚着的檀香让人凝神静气。那檀香闻得久了与耳边佛音渐渐融合在一起，将人引向更深的安宁。
憨璞大师从偏殿转出，从小师父手中接过经文，对谨宁念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皇贵妃有心了。待我诵读之后，定送至佛前礼敬。”
“多谢大师，”谨宁温和笑道，“大师修为深厚，我抄写佛经觉得心中安宁，但总感自己不能参透佛法，不知可否向大师请教一二？”
憨璞颔首道：“佛法无边不易参透，想要参透佛法不仅要诵读经书，更要行万里路观百态人。”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谨宁眉心微拢，叹道，“大师在外游历有不少见闻，我常年居于宫中，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不知可否听大师讲述一二？”
“山水之中可见人生疾苦，也可见人生百态，我见疾苦之人便向他们讲述经文，劝他们向善，”憨璞道，“佛家常言，万事万物本无善恶、对错之分，一切皆为因果。心中向善，自然能得福报。”
“大师所言极是，今日得大师提点果然醍醐灌顶，”谨宁缓缓颔首，“大师志在众生，将大师留在此处为我等讲经实在惭愧。”
“皇贵妃言重了，”憨璞谦虚一礼，从身边的小师父手上取过一把供香，“太后近日病着却依旧向佛实在可贵，我这里有一把供香，是在外游历所得，点燃之后可聚住无边福德，对身体康健更是大有裨益，烦请皇贵妃转送给太后。”
“多谢大师，”谨宁欠身一礼，“只不过，大师若是亲自交与太后，太后定然更加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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