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你的数学成绩真是触目惊心，三位数的满分，你差点就下个位数了，刺激。”
“物理试卷10道选择题，你能连续两次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你自己算算这个概率有多小，下次再避开请记得及时购买六/合/彩，至少能中1000块。”
“你的英语阅读怎么清一色地选B，答题卡整整齐齐地做什么，排队吗？所有答案向第一个B看齐吗？”
“语文阅读问你这个句子在段落中有什么作用，你回答‘无意义，建议删掉’是什么意思？你的分数也没有意义是吗？”
“这个化学答案真是富有想象力，唯一的缺陷就是可能引起大爆炸。”
“生物…你的生物老师没有因为这份试卷而被气到心脏病发作吗？你对得起你身体里每天辛勤工作的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吗？”
严律站在办公室里面，翻阅着顾煜上学期的试卷，眉头紧锁，气压低沉，旁边则是低头不说话的顾煜。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严律翻动试卷发出的簌簌声，顾煜像做错事等着挨训的小孩，目光紧盯着地板，不敢看严律。
严律的毒舌，顾煜是早已领教过的，只不过他的毒舌都是有分寸的，点到为止，绝不逾矩。
而且他的毒舌也挑人，只有关系好的朋友他才会多说几句话，若是关系生疏的同学，他通常是一句话聊死天，然后接着做题。
严律为人淡漠，向来不会因为别人而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别人成绩好坏更是与他无关。
但今天，他却像是失了控般，顾煜暗中注意他那么长时间，除了家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严律为谁那么激动过。
会不会，他也是有那么一点在乎自己的？
顾煜的心头涌上一丝窃喜。
许久，严律揉了揉眉心，“抱歉，刚才我太激动了，说的话可能过分了…希望你不要记在心里。”
说完那些重话后，严律才发现自己太生气了，甚至还动了肝火。
没有必要，顾煜只是自己的协议对象而已，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已经过了界，他在心底这么劝服自己。
然而三秒钟过后，被强行扑灭的愤怒小火苗又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你把文章原封不动地抄一遍是什么意思，嗯？”
严律觉得自己快被气出心肌梗塞了。
一旁的田老师目瞪口呆，怕桀骜不驯的顾煜被骂到动手不动口，连忙打圆场，“今天各科老师都说顾煜表现得很好，没有在课堂上玩游戏，比上学期进步多了。”
“没事老师，这不算什么，我爸骂得更狠。”
顾煜被训习惯了，他爸骂完后还要亲自上阵教育自己。
“谢谢田老师，那我和顾煜就先回去了。”
严律抱着顾煜的一大堆资料，准备回去上最后一节班会课，他瞅了眼顾煜，顾煜立刻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田老师摆摆手，又对顾煜语重心长道地说道，“顾煜，要加油啊，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半，你难道没有梦想的大学吗？”
梦想的大学……
他梦想的大学在哪里不重要，排名多少无所谓，有严律就足够了。
严律会想考哪所大学呢？
应当是全国排名第一的A大吧。
他成绩那么好，作为一中预备役准状元，只要不发挥失常，应该能够轻而易举地考上A大。
可他呢？
按照目前的成绩，或许只能考上距离A大856公里的Z大。
这865公里并不是1班和18班距离的短短几公里，或许那时候他和严律就是真正的天各一方了。
顾煜胡思乱想着，纷杂的思绪像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愈发沉默起来。
路过期末成绩排行榜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这块被他忽视许久的红榜，红榜只有年级前200名的成绩，严律的名字悬在最上方。
严律忽然停住了脚步。
顾煜一个不留神，没有及时刹住脚步，又是低着头走路，于是直接撞到了严律的肩上。
严律比他高，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比自己高3公分。
顾煜捂着鼻子，茫然地看着严律，“怎么了？”
“…没事。”
严律以为顾煜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是因为他被自己刚才的话语伤到了心，现在看来，大抵只是顾煜在走神而已。
说不定他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但还是得好好鼓励下他，万一他一个想不开，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怎么办？
“你有想考的大学吗？”
顾煜没有立刻回答，他仰头望了下天空，湛蓝无云，他又低下头来，双手插着口袋，抿着唇，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想考什么大学？”
严律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打算读B大。”
顾煜吃惊地‘啊’了一声，“B大？可是B大的综合排名是全国第四啊，A大应该更好吧？”
“我打算读B大的经济学。”
B大的录取分数线虽然比A大要低一点，但经济学是B大的王牌专业，分数高到只有全省前50才有希望被录取。
虽然严律想考的不是分数线最高的A大，但B大的分数顾煜依然很难考到。
顾煜默不作声，狠狠踩扁了旁边的易拉罐，发泄式地飞起一脚，将它踢进垃圾桶里。
“你觉得我有可能考上B大吗？”
“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
“真话就是这个问题你只能问自己，你愿意为考上B大付出多大的努力，百分之百，还是百分之零？”
“百分之百的努力未必会换来百分之百确定的结果，但百分之零的努力必定会换来另一种百分之百确定的答案，那就是落榜。”
“那假话又是什么。”
“哦，没有假话，只有真心话，真心话就是……”
严律顿了一下，他凝视着顾煜，顾煜觉得自己几近要溺死在他深邃的目光中。
“我会尽我力所能及的一切，助你考上B大，希望后年的9月份，可以在B大遇见你。”
严律郑重地像在发誓。
顾煜嘴唇蠕动了几下，想扯动嘴角故作轻松地笑笑，再大咧咧地把这个话题带过。
可他实在笑不出来。
他一想到如果自己没考好，没考上B大，与严律一年都难见一面，从此形同陌路，他就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
不是矫情，而是一种对难以预测的未来的恐惧。
“当然，现在打盹，你将做梦，现在学习，你将圆梦，就看你是想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踏进B大的校园了。”
严律补充道，“这句名言据说是哈佛校训，作文可以用上，记得摘抄进笔记本里。”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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