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闻言便是摇头一笑：“弘民跟我提这事儿，的确是有私心的。在我一方面，也不过敷衍罢了。酒后之言岂可尽信，你这置的又是什么气呢？”
唐书白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冒着怒气，道：“她要上位我没意见，有能力的人就该有野心，可是为什么非要挤兑我呢？她就不能多等两年，等社里的老人退下一两个再补缺不行吗？心急还罢了，想的什么鬼借口，让我来俱乐部看场子陪酒。传出去，我家里的老父老母都不要面子的吗？！”
看来，方笑柔还是没能算准唐书白。他虽然怜香惜玉，但他怜惜的总是那些珍珠一般的女子。像方笑柔这样功于心计的女人，如同失去宝色的死珠。
这场争斗，挑起来容易，要想平息却不是三两句话的事。
只见方谦按了铃，让老仆送一壶茶、一杯洋酒，然后才劝解唐书白道：“你跟人家年轻轻的姑娘计较什么呢。她一个女子，根本就不懂这饭桌、酒桌、牌桌的作用，那可比她手脚并用的蛮力，都要大上许多呦！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次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你一个前辈，又是堂堂的男子汉，何必跟她较真呢。”
唐书白端着洋酒只是不喝，冷笑着把脸转开：“我为什么过激，您老人家心里未尝一点儿不明白呀。”
方谦啜了一口茶润润嗓，想了想又道：“这回你可猜错了，我还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再有野心能碍你多大事儿？新生活运动如火如荼，全社会都在呼吁母性的道德回归。你就顺势在婚姻方面帮助帮助她，这一来不单一劳永逸，还不必得罪人。”
“婚姻？”唐书白有些诧异地扭过头去分辨此话的虚实，他转了转念头，顿时胸有成竹起来，“据我所知那已是车成马就了。”
斜眼看去，方谦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只是口风把得很紧，并不透露自己被蒙在了鼓里。
唐书白却执意去戳破他的威仪，话里有话地提醒他：“密斯方女孩儿家家的，又是一个晚辈，不好意思发表也是有的。但做父亲的也跟着无理，就不单是对不对的事儿了，简直是大大地有问题呀！”言罢，安心地畅饮起来。
不过几句话的事，先时那股子被算计愚弄的情绪，一股脑儿地都转嫁到了方谦的心头。
“你不要管这些！”方谦突然地冷声斥责道，“对于你们，我都是一样的要求，多管管自己少操心别人。对了，你刚才不提，我还犯愁要怎么跟你谈呢。你也不是少年郎了，那多情的老毛病改改吧。厉凤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凭你怎样地花言巧语都是拉不拢的。还是趁早断了念头吧，别来坏我的事！”
“您也是……我早就过了看《礼拜六》的年纪，绝不会为爱情五迷三道，更不会坏了正事。前几次手软，只是因为我不想欺负女人，那太胜之不武了。我对她，好话已然说尽，将来她也不能怪我什么。我在道德上心安了，也就打住了。”唐书白一派优哉游哉的模样，丝毫不往心里去。他知道老爷子这气主要不是冲他，而是冲着照不到面的方氏父女。
所谓老小孩，越老越像个孩子。方谦这样一个年纪，管着这么大一摊事，偶尔顾不到底下人的小心思是有的。可是，他又舍不下面子去承认自己有失算之处，就只好排揎排揎唐书白，借此来维持威严。
充分摸清这一点的唐书白，为了给方笑柔一点颜色看，宁可受一顿训，也要彻底激起方谦的怒意。
撩开事业上的问题不谈，他倒是暗暗认为自己有些好笑。不过是被厉凤竹排揎了一番，他倒真个拿“礼拜六文学”当做自己的标签在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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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首先拉开战幕的是马仁诉马守华弃亲不养案。
虽然有吕乃文替厉凤竹撑着腰，可王富春只是装傻而已。既不发给她调动工作的文书，也不明确地收回那句话。
对于厉凤竹拿出的劲爆消息，尽管照单全收了，但能否“将功补过”，却始终没有一个态度。
而经过一场风波的徐新启，显然有些不会跟厉凤竹相处了。关于马守华的案子，总是转托陈燕平为他们做邮差。照此看去，旁听证大约是会交给陈燕平的。人家口袋里的东西，厉凤竹想开口去讨，却没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便是有，她也恐怕这个节骨眼上动作太多，会被荒腔走板地继续往桃色方向解读。
期间，津门倒是多了一件新闻。说是某书局的一位小经理，半夜回家遭遇劫匪，除抢他钱财而外，身上衣物也被扒了个干净。
旁人对此不过摇头感叹世道艰难，使人不敢夜间独行。唯有厉凤竹心里一阵痛快，而爽快过后，更平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恼。就事论事讲，她该去道谢的。但一想到替她出气之人背靠的是哪座大山，她就不想承这份情了。
幸而，工作的繁忙可以给她一个抽身事外的借口。
为了不与王富春费多余的口舌，厉凤竹主动放弃了前往弃亲案庭审现场的机会。不过，她也不是头一天入行，想第一时间知道庭上的消息，未必非得到场不可，她自有老江湖的一套法子去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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