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忆瑶也就上前拉了她的袖子一把,嘟嘟囔囔地说这话,想帮着拖延一点时间:“我自个儿生的孩子,连产婆钱也是是我挺着肚子给人洗衣服才还上的,理该归我呀,那能是抢吗?”
“那该说什么呢?”厉凤竹搔着额角,通过虎口偷瞄着叶济世。
只见他搁下笔,便长舒一口气,笑容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大姐,替我谢谢您家的太太,承蒙抬爱……”他怕文绉绉的话乡下人听不懂,忙又改口道,“实际上……官司打得比我好的人,多着啦!”
厉凤竹眼中露出十足的难处:“人家好是好,可是忒贵!咱姐俩大老远地来,就图您心善,您就慈悲慈悲吧。”
叶济世倒是不嫌烦,仍旧耐着性子解释:“其实呀,律师公会有一个慈善组织,那里分文不收的。”
“您替穷人出头,不也是分文不取的嘛。这大热的天,咱们也不想再走路了……”蒋忆瑶哭着,抬起一只脚,将那破洞露给叶济世瞧。
“不,这里是要收费的。”叶济世皱着眉,上半身尽量地往后仰,很怕被熏着,“或者,您可以向东家太太周转呀。那样的话,我也少收您一点儿,事情就不为难了。”
厉凤竹望着地上的竹篮,带有深意地点点头,答应着:“那行,我回去跟东家商量商量再来。”然后,红着脸对着那些瓜菜努一努嘴,“叶律师先生,您……您别忘了那个……”
叶济世微微转过脸,鼻子里哼了一声笑出来。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多大的警觉,比如为何今天来的两个乡下人如此容易打发。他只是暗暗地念了两遍,在心里好笑着那个累赘的“叶律师先生”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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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事务所,厉凤竹和蒋忆瑶去大楼的盥洗室换了行装。又到街对面的咖啡厅坐着,眼望着五楼的方向,开始交流起心得来。
蒋忆瑶笑起来说道:“做谁都不如做自己舒服,我瞧着你好几回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八成是怕学不像吧?”
“可不是嘛。”厉凤竹抿了一口咖啡,“起先我还怕你演不来,没想到你倒是一点儿不怯场。再一琢磨,你做的职业妇女调查很能起作用呀。”
蒋忆瑶咯咯笑起来,答:“我对这些农村妇女了解是了解,学也学得来。只是要拿这个当差事,心里倒悬着什么似的,吓得我出了一手的冷汗。”
厉凤竹微笑颔首,想了想才问道:“你给我一个主意,叶济世这个人看起来像是慈善家吗?”
只见蒋忆瑶的两根手指拨弄着耳后掉落的一缕碎发,话中满是谨慎:“也不能因为这一次的遭遇,便把人彻底看死了。但……就我看去,绝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好啦。”
厉凤竹口中喃喃,略点了两下头,拿出随身的簿子在纸上写了两笔。然后,抬眸望着蒋忆瑶,郑重道:“我的相貌是不能再用了,过会儿就得看你的了。你上去之后,只要记住镇定、机警这两点就可以了。虽然你没跑过社会新闻,但我觉得你是很有天分的。照着方才那种感觉去行事,一定能成功的!”
蒋忆瑶叹出一口浊气,犹豫了一下,方微微点头,嘴里却不敢明确地答应下来。接着,右手举起一柄小小的化妆镜,左手将墨镜往鼻梁上一放。仔细端详了好几眼,确认没有任何的差池才敢放下。
厉凤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自有许多话要交代,却又怕说多了反让她紧张,因就只管盯着时间看。
约莫过了小半个钟头,厉凤竹才示意蒋忆瑶再次上楼。
如此一来,就只剩厉凤竹一人坐在咖啡馆中。她心头一阵惴惴然,但想到接下来的事,成败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只好在暗里劝自己撩开。
“很巧啊!”此时,有人不请自来地在她对面坐下。与蒋忆瑶离开的时间相隔甚至不到一分钟,很显然是有意为之的。
“是吗?”厉凤竹虽抬起了头,却有些不敢面对老上司。她因这张脸而想起了唐书白最后的警告,如果她不改变行事的态度,自有许多人要抢着收拾她。这话虽然有意而发,却也不得不承认是很值得提防的。而这起人内,约翰逊应该是最急切,也是最毒辣的那一个。
约翰逊眼中的笑意正传递着一个讯息,他此来是计划过的,并且非常胸有成竹的:“我就不那套地问你工作顺不顺利了。你认真的样子完全没变,所以事业上一定是风生水起的。不过嘛,做人得瞻前顾后才行。这四个字是这么用的吧?最近,有没有漏掉什么远来的消息呢?”
远来……厉凤竹被这个词惊出一身冷汗,端着杯子怔了半晌动弹不得。除了儿子,她也没有别的“远来”了。
“随便聊聊,何必紧张呢?”约翰逊抬起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缓慢地放回原处,接上只是笑了笑,便起身走人了。
厉凤竹的手仍旧停在半空,不自主地颤抖着。毫无预兆的恐惧如深海之中涌起的巨浪,猛烈地冲她拍打着,使她周身冰凉,脖子僵直地动不了半分,唯有一双眼睛警惕地随着约翰逊的身影转出门去。
直到汽车轰鸣着远去,她才一个箭步,飞身跑去吧台。颤抖的手死死地抱住那台电话,发白的手指笨拙地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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