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风穿过长廊吹了过来，串着雀鸟的声音，像一道五线谱一样，在楼道里回旋。
贾祐茗摸摸脖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就是为这件事难过的吗？别难过了，我真没事。”
“嗯……嗯？我？不是你说你难过吗？”星韵看着他。
“啊……”这次轮到贾祐茗眨眼睛了，“额，是啊，我挺难过的。”
“向老师说你什么了？”
“啊，他啊，就，随便说说。”
“那你难过什么？”
“难，难过天空太蓝，生活太忙，躺尸太废，工作太累。”
……当代曹植？？
“大家生活都挺不容易的。”
“是啊，是都挺不容易的……不过，都会过去的，不是吗？”
“会吗？也许吧。”
“你，还有什么没过去的难过吗？”
……星韵看了他一眼。
他刚刚转得太生硬，她看出来了。
“啊，我是说——”
但，
“我妈妈，好像给我打了一千块。”
她还是说了出来。
“嗯？”
其实她没看手机，不过一般也没有人会给她发短信，又来得这么巧，刚刚那条，肯定是银行通知她卡里到账的。
妈妈，还是给她打钱了。
“我没和家里说节目的事。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不同意。”
“嗯……”
“所以，我就骗他们，说我去实习了。”星韵仰起头，抖了抖头发，又道，“节目不是七月份就开拍了吗？我暑假也没回家……我妈，可能是因为老看不到我吧，就总以为我舍不得跟家里要钱，才跑去实习也不肯回……”
其实不止是这样，她之前退课的时候，曾试探性地和家里聊过，结果忘记是怎么聊的了，总之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妈妈，可能还以为她是赌气才不肯回去的。
“你说，人做错了事，是不是就应该道歉？”她问他。
她总这样，不管是对外人，还是对家里。明知道自己伤了妈妈的心，却还是没道歉。
“嗯，按道理说，应该是这样。”他回得很谨慎。
“其实我早应该跟你道歉的，对不对？”
“……这事过不去了是吗？”贾祐茗又想扯领子了，顿了下，还是认真道，“其实虽然你之前没说，但是我也感觉到你在变了。我知道你有在努力调整自己的。”
“但是，不一定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呀，也许相比实际的改正，有的人，更在乎那句道歉呢。也许，有一天老天不给你机会了，你连改正都还来不及，那怎么办？那个时候再想起来，自己连一句最简单的道歉都没有说过，不是很可怕吗？”
“嗯……”他想了想，“那，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去道歉？”
“我说不出口……我一直，都不好意思和人道歉。”
她真窝囊。
“你刚刚，不就和我道歉了吗？”
“……那也是我想了好久，才说的。”
“那，最开始你认错我的时候，不也马上就道歉了吗？”
“不一样，那是很明显的低级错误，但这个，这个是……”
“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和家人的错误，是和最最亲密的家人的错误。
星韵不说话了，她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和妈妈打电话的态度。
人是多奇怪的动物呢？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害最亲密的人呢？她明知道妈妈有多想她，可是一接电话，还是不耐烦。她明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她学习，却连多解释几遍都觉得疲惫。
她真不是一个好人。
甄星韵沉默的时候，贾祐茗也不吭声，就站在那等她。等她平静下来，终于看他一眼的时候，他才道，“我不太清楚，你现在指的是什么事，但是，你想想，你最开始认错我，和你觉得因为你的关系导致我被骂了，这两件事，其实在道歉来看，没有很大区别的，对不对？”
“怎么会没有呢？”星韵咬咬牙，道，“一个，是很明显的我的错误，一个，是我觉得因为我的关系导致的错误，但是它也有可能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只要我不承认，我不道歉，我就可以永远假装它不是我的错。你明白吗？对我来说，我不在乎你被骂了是不是真的难过，我不在乎网络暴力会对你造成怎样的影响。我在乎的是，它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我在乎的是，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大家会不会觉得我是坏人。”她看了贾祐茗一眼，“只要大家不会因此觉得我是坏人，哪怕真的是因为我的关系，我也无所谓！”
“……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她撇开眼去。
她在跟贾祐茗发脾气，在很没道理地跟贾祐茗发脾气。星韵想，她又要欠一个道歉了。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不对，你在想，你刚刚说话是不是太大声了？你是不是又做错了？你要和我道歉，是不是？”
“……”星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哭什么呢？”贾祐茗张了张手，略一犹豫，还是伸了出去，轻轻地在她肩上拍了两下，“没事的，这不是什么大事。”
“我现在哭，是因为我觉得你关心我。我，我之前。”她抽了抽鼻子，“我之前把气撒你身上，是因为我觉得我怼不过你的粉丝。所以我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他们不是最讨厌我和你作对吗？那我就偏要和你作对。我，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敢去怼他们，我就去怼你，怼你怼得让他们伤心，我就是这样的人！专门捡软柿子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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