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斐站在那棵树下静静地站了一会。
然后他沉默着拿出了一张白纸，捏着小仙兔的耳朵, 把它们一只又一只的放在了纸上。
小仙兔是糯米做的, 里面包着吕斐最喜欢的桂花糖, 干净的嫩黄色透过外面雪白的糯米面，让整只小仙兔很是晶莹可爱。
然而此刻，这些小仙兔都已经冷透了，软趴趴地窝在大树下，底下沾着泥灰, 看起来十分可怜。
等把十只小仙兔都尽数收在了纸张中, 吕斐小心翼翼地叠起了纸边, 把它变成了一个方形的小包裹。
等晓微在国子监门口等了吕斐许久, 却迟迟不见他出来所以进门来找的时候，就见小皇子手上捧着一个纸包，神情茫然地站在树底下, 只偶尔目光跟随着离开的监生，然后再失望似的垂下了眸子。
晓微走上前，轻声询问：“殿下, 有什么事吗？”
“他们为什么都不理我？”晓微听见小皇子开口, 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让她几乎听不清，她刚想低下头继续询问，却又见小皇子摇了摇头：“算了, 回去吧。”
晓微有些疑惑, 但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她最是老实本分, 主子的事从不敢多问，她见吕斐手中还捧着一个纸包，就伸手想接过来，结果被小皇子拒绝了，就这么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兰轩殿。
毛才人品级不高，但因为是第一批伺候皇上的人，所以也单独有一个居所，虽然不大，但好歹能够自己做主，不必看那些主宫娘娘的脸色。
她的住处名为兰轩殿，吕斐就住在兰轩殿的东明阁。
等下了步辇，吕斐先去给毛才人处请过安，这才回了自己的住所。
晓微就见着吕斐到了东明阁，将那个纸包认真地埋在了树下，这才洗手用膳。
等用完了晚膳，他点了灯，又在昏黄的灯光下铺开了书，继续学习。
他已经没了早晨要去国子监的快活劲，似乎又回到了前几日的模样。
晓微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轻声询问道：“殿下，明日还要奴婢准备点心么？”
她午间去国子监取回食盒的时候看过，里面的仙兔包都被完全分完，想来国子监的众人应当是喜欢的。
小皇子停顿了一下，却并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摇头：“不要了。”
祖姑奶奶和他说过，如果别人不喜欢他，那么那个人也不值得他花费心思。
……这不是他的错。
第一天的日子，已经让吕斐彻底明白了国子监众人对他的态度。
尽管他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第二日清早，等吕斐踏入国子监的时候，原本有些吵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子们和小世子们倒是神色自然，依旧把吕斐当做透明人。
而那些扔了吕斐仙兔包的监生们，神色就没有那么自然了。
见吕斐进了门，尽管假装不在意，但是吕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做了亏心事总归还是有些担忧的。
就比如其中有一个监生忍不住偷偷对着周围的一圈少年开口：“我们这么做，不会惹麻烦吧？”
“惹什么麻烦？”另一个少年虽然也压低了声音，但是神色却是镇定的多：“你如果真的靠近他，那才是真的惹了麻烦。”
在场的家中都有一个做大官的爹，谁不知道六皇子的背景？
六皇子的母亲是废后冯氏，而冯家更是犯了谋逆的大罪，在这种情况下，在朝的大臣只恨不能与冯家完全地摆脱关系，又怎么会想与六皇子有任何关联。
早在他们知晓六皇子要入国子监的时候，便对自家的儿子耳提面命，让自家子孙务必离六皇子远一些。
不，不是远一些，而是越远越好。
皇帝对于冯家与冯皇后的态度，没有一个人会看不清。
六殿下的未来，早就已经被彻底注定。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六皇子如今在这些监生眼里，就是一个彻底的“扫把星”，谁与他走得近都会倒霉。
可拒绝皇子的东西对他们并没有好处，他们商量了一下之后便明面上开开心心地应下，实际上转头便交给一人丢弃了。
“我们有什么错？”其中一个人说：“换成谁都会这么做的。”
“……而且。”他压低了声音：“殿下他们不也是这样的吗？”
几个人转头一看，就见几个皇子也是三人自在一边，而另一边的六皇子则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目光，六皇子原本正在沉静地看着书册，却突然转过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好像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似的。
这让这几个本来就心里有鬼的少年顿时话也说不下去了，只竖起了自己的书册，鸵鸟一般地躲了起来。
吕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吕斐的记忆很好，无论是书还是人，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从他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那群人。就算最开始有些不确定，但那些人聚集在一块窃窃私语，可以说是想不认出来都很难。
吕斐真的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扔掉他的仙兔包。
……这明明就是他用心的礼物。
所以他就故意坐了近一些，小心地偷听他们的话。
虽然他们担心他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然而吕斐沉下心听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几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母后和外家。
——他的所作所为，在那些人眼里只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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