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玖问：“你在哪买的水？”
常清晗带着他朝前边走，拐弯一指：“那儿。”
苏玖走过去，一边出示证件一边问里面的服务人员：“你还记得这个姑娘吗？”
常清晗隔着他老远，苏玖叹了口气，把她拉过来，重复：“记得她吗？”
买水阿姨摇摇头，常清晗“啧”了一声，呼出一大口气，用手扶住额头：“这种感觉真不爽。”她手往后拢了下头发，烦躁的挠了挠。她走出门去，也没看苏玖是不是跟上来了，从裤兜里摸出根烟。苏玖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没说话，眼眸里翻动着暗涌，思维迅速的转动。
他看了看常清晗，买了一瓶水，攥在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笔画了一下长短。
这瓶子大约是二十厘米，苏玖回忆，那时候隔着那么远，瓶子好像也差不多这么大。
过了半晌，他才跟着他走出去，一出门就看见靠在墙上抽烟的常清晗。
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卷，眉头微微皱着，抬起眼睛的时候正好与苏玖对视。
苏玖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常清晗说：“就是这样的瓶子。”青白色的雾气从她嘴里一缕缕冒出来，“所以杀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朝我借火的人。”
“不，时间对不上，”苏玖推断，“应该是有三个人，一个是招惹老人的人，一个是朝你借火的人，还有一个是柳昭仪。”
常清晗低头吸了一口烟。
“但他们明摆着是要诬陷你，却敢让其中一个人直接出现在你面前，”苏玖沉思“他们就这么自信我们不会查出来？还是说又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河边的那场杀人案和这次的案子有关系，那么．．．．．．
常清晗没说话，青白色的雾气升腾着，她蹲下身去，看着地面。
青黑色的地砖。
常清晗沙哑的嗓子问道：“那我们会查出来吗？”
苏玖说：“会。”
常清晗没质疑也没同意，她掐灭了烟，又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儿，苏玖才说：“他们可能也会想要杀了你。”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画廊的事故，也没那么简单，可是为什么？”苏玖皱眉，线索并不明朗，“油漆桶，画展，报案人......”
常清晗猛地吸了口气，站起来问：“能带我去看看那个尸体吗？”
苏玖正视着她的脸，她的眼神清冽刚毅，眉心微微蹙着。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照片上看见的常正初的样子，那时候他就感觉这个人真是个英雄。而现在他的女儿站在他面前，那种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苏玖说：“我相信你。”他忍不住伸手想安慰她。
常清晗头一歪，躲开。
“我用不着你可怜我。”她顿了下，又说，“我自己的事儿，我能看着办。”
*
太平间。
常清晗面前的白布慢慢的被掀起来，一点点露出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他身上的皮肤还没有完全失去光泽，脖颈不自然的扭曲着。
苏玖说：“是当场死亡，车把他撞飞之后直接折断了他的脖子。”
常清晗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套，眼睛一刻也不离尸体。她戴好手套，慢慢走过去，翻开他的眼皮。
瞳孔是放大的，眼白发灰。常清晗忽然手一抖，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苏玖身上。
她咬咬牙：“家属呢？”
“我们已经派人去安抚了，只是那个老太太还是不怎么配合。”
苏玖不说常清晗也能猜得出来，自己的老伴就这么忽然的死了，老太太自然是不好过的。常清晗挺直脊背，又接着往下看老人皱皱巴巴的身体，他的肌肤褐色发黑，手指瘦骨嶙峋的，怎么看怎么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老人的指甲像是好久不剪了，指甲缝里还藏有污泥，小指断了一截。
又是手指......
常清晗猛地闭了闭眼，鼻孔里充盈着死尸的味道，她的手刚刚翻过死人的眼皮，黑黑的瞳孔没有一点焦距。常清晗忽然想起了爸爸那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满身的血迹，胳膊早就被搅得稀巴烂，他半闭的眼睛正巧露出半个瞳孔，幽深幽深的就像是个黑洞要把自己吸进去。
常清晗把白布往下拉了拉，老人的下身已经被车碾的血肉模糊。
常清晗没忍住，一转头靠着苏玖大口的干呕起来。
苏玖轻轻拍拍她的背：“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我说过，我会自己证明。”
“这种地方不适合小姑娘来。”
她忽然炸毛：“我不是小姑娘！”
苏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拉出去，常清欢固执的一动不动，说：“我跟你所谓的那些小姑娘不一样。”
苏玖问：“哪不一样？”
我哪不一样你还不清楚吗？
常清晗倔强的侧过头去，声音发颤：“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话音未落，她忽然身子一轻，脚就离了地。
“你！”
苏玖把她扛在肩上：“我带你出去。”
“我不出去！”
“别硬撑。”
常清晗使劲挣扎着，拳头大大小小的落在他背上，可苏玖的力气极大，控制她岂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苏玖腾出一只手来开开门，又走了两步才把她放下来：“你就在这待着等着我。”
“你不是说让我跟你一起查案子？你这又干什么！”常清晗说着就要再一次冲过去，苏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把她整个人拽了回来。
常清晗不听，苏玖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整个人摁在墙上，双手桎梏住她的动作，常清晗一抬脚就朝他双腿之间踢过去，苏玖一步迈出，斜弓着膝盖狠狠的压制着她，低声道：“别闹，这里是医院。”
“放开我！”
“不许再进去。”
“这是我的案子，我凭什么不能自己查！”
常清晗直勾勾的望进他的眼里，那一刻苏玖终于看懂了，他抿了下嘴，说：“我说了我相信你的。”
常清晗不屑的笑了一声：“我才不在乎，我就是感觉被人耍了不爽。”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就算你是常正初的女儿，摊上这种事情也不是你能够左右的，我说过我相信你，我会帮你，你别急。”
“我不用你管！”
常清晗眼神发狠，用力想推开他，只听“啪”的一声。常清晗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见自己的手腕被手铐紧紧地锁在了暖气管子上。苏玖此时正好可以腾出一只手来，他掐住她的脸，迫使她正视自己。
他说：“我知道你在乎。”
常清晗咬牙：“你给我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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