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随意地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她坚信事在人为，所以无论做什么，她都一定要做到最好。就像这次章鹿之宴，前三甲的名次根本也不算什么，从来人们只会记得最好的那一个，而剩下的，哪怕比最好的稍微差一点，因为不是最好的，所以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反过来。如果她知道这件事即便去努力了，也不能够达到心理预期，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会选择放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是这样固执到了骨子里的人。
但是她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会觉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他们天性里就带了些随遇而安的成分，能够达到目的固然好。可如果达不到，想到自己已经为此付出了努力，日后想起来也不会再觉得遗憾。
可是云濯不行。
但是很明显因为这样的事和裴菀音争论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反正是无关紧要的谈话，她坦然让步：“你说得对。”
裴菀音果然被顺了毛，轻哼一声，又问起她：“今天下午射箭结束之后，你就该回家了吧？”
射箭是章鹿之宴最后一场比赛，比赛结束之后，章鹿之宴前三甲的人选也就浮出水面，而学宫中大多数学子的家世都非富即贵，也要随爹娘进宫为太后千秋贺寿，而学宫中的先生也并非仅仅只在学宫中担任教习这么简单，都有各自的本职官位，太后千秋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置之事外。
所以今天之后，章鹿学宫就会放假。
云濯以为她问自己是想下午出去逛逛朱雀街，于是道：“你要是想我陪你上街也可以。”
裴菀音摇了摇头：“我想去你家玩，可以吗？我好久没有见过姨母了。”
“你要去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你？”云濯觉得她问这话很没有必要。
裴菀音吐了吐舌头，恍然惊醒：是啊！怎么会这样？我去看自己的姨母，怎么还会想要征得云濯的同意？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最近脑袋是不是越来越不灵光了。
“诶我还有个事，今天你去马场我就忘记问了。”裴菀音想起来，连忙道，“今天给你送水晶糕那小姑娘，万一她是无辜的，不知道这糕点有问题呢？”
那云濯给了她一块二两银子的玉佩，岂不是不太好？
云濯刚才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还没有来得及放进嘴里，她无奈地搁了筷子。“还有什么话，你一次性说完。跑了一上午的马，我好饿的。”
“没了没了，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裴菀音怂了下来，“要不然你吃完再回答我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看了看云濯纤瘦地腰肢，咬着牙道：“你多吃点，别饿瘦了。”
“她送糕点过来的时候，眼神闪躲。分明就是心虚。”云濯解释道，“还有，我记得她应该是平南伯府上的庶女，虽然穿着学宫统一分发的裙衫，但是头上戴着的簪子和她抬手时腕上露出来的镯子，都是成色一般的银质，又有些磨损，说明她在伯府中处境并不好。”
“然而据我所知，平南伯府上有三位嫡女，两位庶女，五人今年一同参加学宫大考，最后却只有她一人入选。公主。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吗？水晶糕肯定是经了旁人的手再被她送过来的，而她接过水晶糕时，为了保险起见肯定会试探一番这糕点有没有问题。按照她后来表现出来的心虚看来，她肯定是知道的。然而即便是知道她还是选择给我送过来，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取向。”
云濯面容沉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动怒，只是冷静地同裴菀音分析这背后的猫腻。
她这样冷静，就像是寻常说话时的模样，裴菀音却觉得很耀眼。这种因为内心深处的强大力量而表现出来的温和笃定，实在是耀眼地令人心生钦慕。
裴菀音欣赏着她冷淡而艳丽的眉眼，又将身前的菜向她面前推了推，真心实意道：“你快多吃点。”
接下来她倒是再问什么，只一味地让云濯多吃，直到云濯就着桌上的菜吃完第二碗饭，她还在指着菜说：“这里还有呢。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一顿吃三碗饭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云濯：……
“我有个问题。”
“你说你说。”裴菀音急切道，“有什么问题，都跟我说说，能解决的我一定给你解决。不能解决的我想办法给你解决。”
“你小时候真的没有一个养猪的梦想吗？”
裴菀音这时候脑子倒是灵光过来，瞪了她一眼：“扶绿！过来收拾残局！某些人不领我的情就算了，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好意呢！”
云濯伸了个懒腰。对坐在门口的红袖道：“我睡会儿，待会儿时间到了叫我起床，下午还得辛苦好久。”
见云濯居然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生气了。裴菀音觉得十分挫败，一个人坐在旁边开始生闷气。
……
未时。
马场上立了三十个靶子，呈一字排开。射箭的顺序由上午骑试的名次而定。因为云濯在骑试中得了第一，是以现在也排在第一个。
在她面前，是一张六十斤的雕弓。弓身满绘斗牛纹，庄严而厚重。
“四姑娘骑术精湛，却不知这射艺如何？”
云濯甚至没有转头，便知道这是辜录吟在说话。他语气中倒没什么轻蔑之意，只有看好戏的揶揄意味。
按理说云濯应该生气，但是想到上午小姑娘义愤填膺地说起这人还说过“女子无用”这样的话，她又觉得实在没什么气可生。
一只狗吃惯了屎，你总不能还因为它吃屎和它计较吧？
她低下头，检查弓箭是否完好。
可惜辜录吟却消停不下来，见她不搭理他，他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听说云四姑娘十分傲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有本事的人嘛，怎么傲气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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