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岚放软语气，却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别闹了。”
云滟终于在这时候明白，多说无益，这四个字什么意思。
她收回目光：“也罢，你既然不肯回答我这个问题，不如我们换一个，和离书我已经带在身上，之所以要请母亲前来。是因为除了让你签和离书之外，还有一桩要紧事——当初我的嫁妆，我是要带走的。如果你们担心我的人会使什么手段。你们也可以安排人在旁边看着。”
顾思岚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似乎是没想到她居然来真的，他舒了口气，认真看着她，眸中一片深情：“与我和离你能去哪儿？云滟，你想清楚。在这清河郡，谁不知道你云滟是我顾家妇？你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和离之后还能回云家，做你清清白白的五姑娘？别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了！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的，嗯？你若是不喜秋月，大不了我与她断了就是。”
他面容温雅，看起来好像与好几年前，花市里手提长灯，候她回眸的模样别无二致。
但他越是做出这幅深情款款的样子，云滟就越觉得恶心。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不必了。据我所知，那位杜姑娘已经怀胎三月了吧，你若与她断了，教人家娘俩怎么活？”
她冷声说完，又听见老夫人道：“和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滟儿你知道，我们顾家向来是最守规矩，你既要和离。怎么也该按照我们顾家的规矩来不是？”
她垂下眼睑，没有说话，旁边的婆子便站了出来，朝她福身：“不知顾家在和离之事上，有什么规矩？”
顾老夫人这时候才看见她似的，转过头问云滟：“这人是谁？我这个老婆子还在呢，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名的阿猫阿狗也可以进顾家的大门了？”
那婆子不卑不亢道：“奴婢是云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今日特地随五姑娘前来顾家清点嫁妆。”
听着她一口一个嫁妆。顾老夫人柳眉倒竖，她本就生得面相刻薄，如今做生气状，更生出几分风雨欲来的架势：“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嫁妆，莫不是怕我们顾家昧了你云滟的东西不成？”
“按照顾家规矩，要和离须得等顾家族老前来公证，今天已经这个时候了，”顾老夫人说着，抬头望了眼天。“不如滟儿你且等一天，明日一早，我便着人去将族老请来，如何？”
今天确实时辰不早了，纵然云滟是一早从绥远出发，但是途中马车行驶缓慢。到临荷时已经是下午，云滟又和顾思岚掰扯了这么久，待会儿若是请得族老前来公证，少不得又是一番掰扯，到那时清点嫁妆之后，也没法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赶回去。
思及此，云滟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们主仆便就在顾家叨扰一晚，等明天一早。族老来过之后，我们便点了嫁妆回绥远。”
顾老夫人呵呵一笑，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层层叠叠，像一朵褶皱的喇叭花：“说到底，滟儿与我们还是一家人。在自家多歇息一晚上，这叫什么叨扰？”
而此时的临荷城中，祥云客栈里。
云濯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问刚从外面回来的秋杏：“五姐姐他们，已经到了吧？”
秋杏颔首：“奴婢方才去顾府，见着他们乘坐的马车了，想来应该是已经回来了。只是……姑娘，奴婢有一事不明，您这般大费周章，从绥远带着我们来临荷，是为了做什么？”
云濯抿了口茶：“自然是为了行好事。且等着吧。”
她已经派锦衣卫到顾家蹲守了，一有情况立即回来告知。如何能不知道云滟和顾思岚已经到了，特地打发秋杏出去查探一番，也是看在她无聊的份上，特地给她找点事情做。
秋杏云里雾里地，不明白自家姑娘是什么意思——什么地方不能行好事啊，偏偏要到这个地方来？
然而到了夜里她就知道了：果然。她家小姐神机妙算，这事还真的只能在临荷才能做。
……
云滟是被冷醒的。
醒过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人用麻绳绑了起来，嘴巴里也被塞了布团，让她没法说话。在她身边昏睡着的，是从绥远跟着她过来的嬷嬷。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想起来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许久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的婆母在今夜难得对她和颜悦色，拉着她一起用了晚饭，还主动给她盛了汤。
云滟以为婆母是念起过往旧情，再加上她与顾思岚又要和离，如无意外，这一生恐怕不会再有机会相见，这才想着临别之前与她说些肺腑之言，至少，不把关系闹得那么僵。
她毫无防备地喝了婆母递过来的汤，后来又与她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接着好像就十分失礼地睡了过去。
而现在，她却能回想起来闭眼之前，婆母唇边挂着的温和的笑意，那是一种计谋得逞的，成竹在胸的笑。
现在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一场局。
而目的，就是为了将她和嬷嬷关在这里。
她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只能默默祈祷天快点亮起来，至少，如果今天她们没有回云府，祖母和母亲一定会意识到她和嬷嬷是出了什么事。
她别过头，看向窗外，那里有明亮的灯火，与轻和的夜风。
与此同时，顾思岚与顾老夫人也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说着话。
他并不知道母亲居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内心也接受不了：“您现在将云滟和那婆子关起来有什么用？您能关她们一时，难不成还能关她们一世？”
“谁说我要一直关着她们了？”灯火映照着老夫人刻薄瘦削的面容，她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只消好好地安抚秋月，等着将她接进府里就行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顾思岚抿了抿唇，“您可不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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