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这厢崔暖暖还在后厨专心烧菜, 铁锅里炒着猪五花，旁边炉子上烧着两只汤罐, 一罐芋头排骨汤一罐土鸡汤炖菌子，注意力全部凝聚在火候的控制上，外边堂屋发生的闹剧一概不知。
猪五花是她跟肉贩特意要的上好土猪肉，提前两日用酱料腌制，再下锅大火翻炒加入少许花蜜与茶汁红烧。这样做成的猪五花特别入味, 口感也很好，瘦肉鲜香富有嚼劲, 猪皮又弹又糯, 肥肉部分几乎入口即化, 红烧肉特有的甘香甜美中夹带着若有若无的茶香，丝毫没有油腻感，回味无穷。吃过这道菜的食客无一例外都成了回头客，她每日都得做许多次, 做得多了便越来越娴熟, 对其口感和味道的控制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裴彦提着乌鳢走进后厨，猪五花恰好出锅，肉香溢满整个屋子。裴彦淡淡扫了眼色泽诱人的猪五花, 抬手将鱼递过去, “今日做水煮鱼。”
这条乌鳢个头很大且身材肥硕, 哪怕被倒挂了一路, 依然顽强的活着。大约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它开始奋力挣扎, 扭着腰左弹右跳试图挣脱，喷了一地水。崔暖暖接过乌鳢按到砧板上，手起刀落将其拍晕了过去，动作迅速简练，像一个业务熟练的刽子手。
“这鱼好肥，你从哪儿买的？”崔暖暖一面问一面换了把窄背刀开始料理乌鳢，刮鳞剖腹一气呵成，乌鳢少刺，肉质肥厚滑嫩，片成薄片撒上芡粉勾芡，再用佐料腌制小半个时辰，便可彻底入味。这样能够保证鱼肉不被煮老的同时味道也足够鲜美入味。
裴彦就在隔两步远的距离站着，垂眸看她料理乌鳢，淡声答道：“河里钓的。”
崔暖暖闻言抬头瞅了他一眼，“您还有时间钓鱼呢？带走中元的那伙人可找到踪迹了？”
裴彦一派风轻云淡：“尚未寻得踪迹。不必着急，只要人还活着，总能找到。”
崔暖暖见他如此淡定，摇摇头往锅里洒了一勺油，开始炒制水煮鱼的锅底配料。水煮鱼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汤底味道和鱼肉品质，把握住这两点，就可以做出一锅成熟的水煮鱼了。
很快，一盆红艳艳的水煮鱼被端上饭桌，外加一盘清炒时蔬，一盘羊肉馅饼切块，荤素搭配的丰盛晚餐便齐活了。裴彦坐在桌前，举筷夹了一块馅饼吃，馅饼皮很薄，煎的酥脆，撒上白芝麻，芝麻香混杂着一股焦香，一口咬下，牙齿刺穿酥皮的瞬间，羊肉馅儿汁水横溢。馅饼搭配水煮鱼，鲜香麻辣，舌头简直美上天。
隔壁桌的食客们纷纷被裴彦面前的水煮鱼吸引，也想点一份吃，结果喊了大力一问，店里的鱼都卖完了，只得遗憾作罢。
夜渐深，食肆内食客逐渐离席，喧嚣的氛围慢慢安静下来。送走最后一桌食客后，员工们齐齐松了口气，清理好桌椅收拾了残局，然后往椅子上一坐，摆出一个标准的咸鱼摊动作。白鼠抬手撸了把汗津津的额发，一把抓过茶壶仰头往嘴里灌，一口气喝掉了一整壶茶水，抹了抹嘴角问道：“有点饿了，今晚宵夜吃什么？”
大力探头往厨房看了眼，说：“好像是汤团，下午瞧见娘子包了许多。”
白鼠双目一亮，兴奋道：“汤团好，闻了一晚上的串串味儿，正想吃点清淡甜口的东西。”他扭头看向白猫，“猫儿，你去问问王爷要不要吃？”
白猫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为何是我去问？”
白鼠指了指自己被撸的乱七八糟的头发，“难道要我这样凑到王爷面前？王爷必然会罚我抄戒律。”
反观白猫，衣饰发鬓等处依旧保持着干净齐整，丝毫不像干了一天活的食肆小员工。他向来以裴彦做榜样，这种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精致形象的习惯也是跟裴彦学的，几乎吹毛求疵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白猫无法，只得冷着脸起身往后门天井去，裴彦吃过晚饭后便到天井待着消食，一直未曾离开。他推门跨步走进天井，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灯笼底下，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到这样的裴彦，白猫有点悚，但他还是鼓着勇气走了过去，“王爷，里面客人都散了，您回屋里坐吧。崔娘子煮了汤团，您也吃一碗。”
裴彦转过身，“白猫，我们来边锡城待了这么久，你对这里有何看法？”
白猫愣了一下，立刻认真回答：“边锡城商贸繁盛交通便利，不论陆运水运都非常发达，的确称得上塞上江南的美名。且与周边各国商会往来密切，很适合作为新商路的连接点。”
他们此番是领着朝廷的旨意来的，开辟一条新商路并非易事，快则两三年，慢则五六年七/八年都有可能。皇帝安排宁王与怀王跑这一趟，心思再明白不过。要增强与别国贸易是真，打压怀王也是真。一个病弱皇子被派到人生地不熟的边陲之地，远离京都的权力中心，有心要做点什么都不容易，京都有什么动静，他最早也得小半个月才能收到消息，一切都慢了其他皇子一步，更遑论太子，可以说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争夺权势的可能。
事实上，原本皇帝只派了怀王一人过来，大有发配边疆的意思在里面，大约指望这个不可心的儿子下半辈子都留在边锡城发光发热搞经济。裴彦是中途跑出来自请一同前往，皇帝一开始不同意，苦口婆心劝了他许久，还拉上太后一块劝，母子俩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改变他的心意，没办法只得让他一起去了。因为这出变故，出发队伍的人数翻了两倍，太后担心裴彦会受苦，让皇帝给他安排了许多人马，还分派了三位朝廷官员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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