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展露
皇帝正在漫不经心地抓着围棋子，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偶尔会有几声咳嗽。皇帝圣体欠安已有一段日子了，他病势虽不凶猛，但连绵不断且伴有低热，叫群医惶惶不安了好一阵子。倒是他自己不以为然，作息依旧，只是饮食清淡了些，这十几天倒也渐渐好了。下朝后，他把白令璩传到了御书房继续询问一些因为病时拖延下来的折子，其中不少是如何处置韩黄余党的，皇帝看了会儿便露出疲倦之态，彼时八皇子也在侧，皇帝便问他的意见，八皇子笑道：“父皇好偏心，遇到惩处杀伐之事便问我，施恩授惠之事却是白公出面，儿臣的脸都叫您涂黑了。”皇帝笑了出来，对着白令璩说：“听听，这个儿子长大了，懂得跟朕计较了。”白令璩亦笑道：“这哪里是和皇上您计较，只怕是和臣在争差事呢。”八皇子笑道：“谁叫白公揽的件件都是美差呢，上回南下巡视河堤，我求了父皇两次都没准，倒叫您给捡去了。”皇帝道：“你才多大？你当这是游山玩水吗？这其中的权衡度量，运筹规划，若没有几十年的经验和资历去担当，河防早塌了十次了，不知轻重，你当白公和你一样，没事就出宫去养鸟玩棋吗？”白令璩忙笑道：“八皇子才十六岁，好动在所难免，再说臣常听说国子监的师傅称赞八皇子的功课，说其风韵灵动，是皇上望子心切了。”皇帝笑道：“不过是投机取巧，朕看躲懒他倒排第一。”又转过头去对八皇子道：“韩广善那一伙余下的琐事你留着心，从明天起让白公帮你，朕不把你的脸全抹黑了，就只抹一半吧。”八皇子笑道：“儿臣谢父皇体谅。”皇帝又对白令璩道：“你替朕看着他，不许他偷懒。”白令璩忙道是。八皇子道：“父皇，咱们别扣着白公了，他家里正办喜事呢，您就放他走吧。”皇帝仿佛忽然想起，笑道：“朕倒忘了，听说你新纳的侧室才貌双全，白公你好福气。”白令璩笑道：“流言飞语而已，岂敢让皇上谬赞。”皇帝叫了太监：“把前几日西域进贡的那柄翡翠如意送到白府，算是朕的贺礼。”白令璩忙道：“区区一贱妾，岂敢受皇上如此大礼？”皇帝笑道：“罢了，误了你当新郎官，算是朕的赔礼吧。”白令璩忙道几声不敢，又谢了恩方才请退。
这日未时刚过，白府中已热闹非凡。本来白令璩纳妾并不想大张旗鼓，只是韩黄一案让朝中诸事又重归白府掌控，再加之陈公已老且病，殷越正倒戈，这次白殷两家的婚事倒像是白令璩重掌大权的庆会，朝中官员大都随波逐流，就算不亲到也派人送来贺礼，也有几个刚烈的不为所动，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大门口已聚集了许多人，有官员坐轿前来在门口寒暄的，有百姓围观的，有小厮维持秩序的，还有许多孩童围着炮仗乱跑的，沸沸扬扬，喧嚣之声不绝于耳。想来这国舅府平日大门紧闭，平常人只得远远瞻仰，所以这日围观的人异常多，人群中有个叫马婆子的，也带着自个儿的孙女来凑热闹。那个小孙女才八九岁的摸样，正蹦蹦跳跳地喊着：“奶奶，新娘子怎么还不来啊？”马婆子笑道：“别急，就来了。”另一边还站着个老人，对着马婆子道：“想那殷小姐五六岁的时候，还叫老身看过面相呢，那时我就给了四个字：大富大贵。”马婆子笑啐道：“又给你瞧过！凡是皇孙贵胄你都瞧过！越老越不要脸。”那老人自抱起那个女孩子，笑道：“小凤儿，瞧你的摸样也不比那殷小姐差，等再过几年也进这白府，你可道好？”那女孩道：“奶奶说新娘子和我的名字一样，模样也和我一样吗？”老人笑道：“一样一样，等你这小凤儿长大了，也一样地如花似玉，一样嫁进国舅府。”马婆子骂道：“你作死！我好好的闺女干吗给人去做小老婆。”说着就要去抱那孩子，小凤儿却脚一蹬自己下来了，偏生人太多，一个趔趄没站稳，踩到了后面的人，马婆子忙向后一瞧，只见一穿着黑衣的少年，修长挺拔，面容英俊，被人踩了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双亮目正凶狠地盯着前方。
恰巧这时新人的轿子已到了西大门，一时间锣鼓喧天，马婆子就注意那边去了。因为站得远，就只见一个娉婷的红色身影被人搀着下了轿，只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新娘子似想回头，但整个身影只一顿，就叫门口的婆子媳妇欢天喜地地搀进去了。马婆子看了这景却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侯门似海，这样嫁进去也未必是福气。”正感叹间，觉得身后有人在拉扯，回头瞧见却是刚才那黑衣少年身边又多了个老人，那老人似是个仆人，正紧紧拽着那少年的衣袖，不让他上前一步，而那少年依旧怒目圆瞪，双手握拳，胸口剧烈起伏着。只听那老仆轻叫了声：“三少……”似是哀求。那少年怒道：“你别管我，我有分寸。”那老仆急道：“三少，您不怕老夫人伤心吗？”那少年听了方才叹了口气，两眼的愤怒转为不甘，又定定地朝前望了眼，转身离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