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出什么事了？”晏慕雪引颈张望过去，只见前面灰蒙蒙一片，却依然见着几个人从一间铺子里，把一个男子正往外赶。
洗髓过后，她的听力和视力都灵敏了不少。尽管在这样的环境里，还隔了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她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男子清俊的眉眼。
许是不知道鬼市的规矩，男子脸上没戴鬼面具。
男子一身儒秀青衫，潇洒俊逸，明明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眉目间却透着不谙世事的书生气。
男子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一双眸子却还不死心地往里头瞧，嚷嚷道：“老先生，让小生再试试嘛！”
“臭小子，快滚！”里面有人骂道。
男子似乎被吓到了，讪讪地撇撇嘴，又往里头张望了几眼。就这恍神的刹那，男子被一个莽汉猛地往前一推，往后摔去。
“看什么看！想挨揍吗？”莽汉喝道。
男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精光闪烁。他顾不得爬起来，就那么半撑在地上，冲着里头扬声喊道：“老先生，《青囊内经》里说……痹症，乃是寒、湿邪气所致，病在经脉……”
“臭小子，”莽汉板着脸，扬手要打，“还说！”说罢，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男子慌忙拿手挡着脸，“别别别！”他很快又苦口婆心道：“老先生的病是沉疴旧疾，拖得越久越没好处。小生一片好心，大哥放我进去再瞧瞧？”
“还瞧什么瞧！”莽汉没好气地吼道，“你那点本事，早被我们老爷子看透了！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啰嗦个没完！”说着，不耐烦地扬扬手，“快滚快滚！”
男子从容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脸，望着里头，还要张嘴。
莽汉作势扬了扬拳头。
男子这才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正好迎上朝他走过来的晏慕雪。
晏慕雪想到他刚才不依不饶的样子，眼底就不禁露了钦佩之色。想来他也是真的想帮人，只是有些技艺不精罢了。
晏慕雪走到他面前，敛衽一礼，“这位公子，敢问里头那位老先生到底生了什么病？”
男子见她言谈之间，端庄持礼，有大家风范，她身边人更是气韵不凡，就想着她兴许有点本事。抱着求知的心态，男子谦谦一礼，“经不才方才初步诊断，老先生是痹毒淤积，毒入骨髓，才痹痛难耐。只是，兼有其他杂症，还不能准确断出。不才刚刚为老先生用了点穴之法，只是……”
男子说到这里，汗颜地垂了头，低低续道：“老先生疼痛加剧，寸步难行。”
看着男子愧汗的表情，晏慕雪吃吃笑道：“听你的意思，老先生病情虽然复杂，却不是什么难治的大病。”
“待我进去，”晏慕雪水眸忽闪忽闪，“说不定就药到病除了。”
男子见她似乎真有两下子，就张手侧身，将她往里迎，笑嘻嘻道：“一看姑娘就是有本事的人，一会儿捎上我？”
九羲冷眸一眯，深深看了男子一眼，“不必了。”
男子无辜地扁了扁嘴，可怜巴巴地望着晏慕雪。
晏慕雪觉得他实在有趣，笑了笑，对九羲道：“九爷，都是同道中人，就让他进去吧。”没等九羲搭腔，就往店铺里走。
那莽汉照样来拦，九羲却是上前一步，亮出鬼牌，“我们是阿芙蓉姑娘亲自送来的。”
那莽汉眸色一凛，慌忙让开道来，毕恭毕敬道：“贵客，请！”
晏慕雪敛了敛眸，有些不解。
难道那鬼牌不是引路牌？其他人，不是阿芙蓉送来的？
晏慕雪虽然疑惑，却没多想，随着九羲一路进去。男子也觑了觑莽汉的反应，蹑手蹑脚跟了上来。
方进来，就看见屋里围满了人，正把一个老人围在中间。老人牙关紧咬，面色苍白发青，已是冷汗涔涔，却痛得哼也不哼一声。他紧闭着眼，一双手紧紧扣着身后的柜台。柜台上留下了不少的抓痕，有些地方已经被抠烂了。
看来，老人的确痛得厉害。
晏慕雪暗暗想着。
男子兴冲冲地跑上去，扬声就道：“老先生，这小姑娘有些本事。不如，让她试试？”
老人眼睛费力地睁开一点，原本有了点希冀之色，待看见是个身量不高的小姑娘，就失望地闭上眼，“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
“老先生，您寒湿、热邪相拥成痹。想来，这位公子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小女子就不再说了。小女子要说的是，您面色白中带青，恐是肝肾有虚、血不养脉。您手上有个黑点，已经破溃腐坏，恐是消渴症所致的坏疽。若是不能尽早医治，这坏疽迁延扩大，老先生命不久矣。”晏慕雪不卑不亢，曼声道。
老人这才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正要说什么，脚上猛地一阵挛缩，痛得他浑身颤抖，两脚一个劲地在地上乱蹬着，痛苦地呻吟起来。
那些围着他的人，手忙脚乱地上去帮他抻腿、按揉。
老人却是疼得大汗淋漓。
“你们让开！”
晏慕雪一声落下，便有人下意识地让开。她手上迅疾地手起针落，一根紫金引血针扎在了老人的腿上。晏慕雪两指并拢，以气为引。手指扬起的刹那，便有一根血线从针里飘扬而出，落到地上，竟是一滩乌血。
旁边有人正要阻拦，见了那乌血，又缩了回去。原本按着老人的，也松开了手，改为扶着，方便晏慕雪操作。
那血线的颜色，越变越红。到后来，慢慢变成了鲜血的颜色。
晏慕雪眉间一松，扬手拔掉了那根针。又拿出金针，飞快在老人身上扎了几针。
众人都神情凝重地盯着老人的变化。
随着时间一点点溜走，老人的呻吟声也渐渐低落下来。
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老人松快了许多，睁开眼来，一脸惊异地望着晏慕雪，“小丫头，确实有些本事。小老儿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疼了。”
众人神情一缓，慌忙搭手将老人扶了起来。
晏慕雪从容地收了针，“老先生病症复杂多变，不是一两针就能治好的。眼下这几针，只是缓解你的疼痛而已。要想痊愈，不但要长期服药，还要每五日针灸一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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