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卫由云南调至浙江的那一年,他的上司、云贵总督高其倬被召进京,继任者为原云南巡抚杨名时,但杨名时身为总督,其权限却仅限于云南巡抚,反而新任云南巡抚鄂尔泰实际行使着总督的职权。
总督、巡抚名实颠倒,究竟怎么一回事呢?这就得说到鄂尔泰其人,他并非一般大吏,而是与田文镜、李卫齐名的雍正朝“模范三督抚”之一。实际上,雍正对鄂尔泰的器重和喜爱程度还要超过田、李,本来鄂尔泰刚刚才从江苏布政使晋升为广西巡抚,但在赴任途中,雍正觉得他仍可大用,想命其节制云贵,可是又不好让在总督位子上屁股都还没焐热的杨名时马上腾出交椅,于是这才有了安排鄂尔泰“以巡抚职管总督事”的非常规做法。
鄂尔泰系满洲镶蓝旗人,其先人投归努尔哈赤,为世管佐领。与田文镜、李卫以及很多不学无术的满洲八旗子弟不同,鄂尔泰是正宗科举出身,二十岁就中了举人,不过他只是把科举作为敲门砖,在靠中举获得进入仕途的资格后,就不再参加科举考试,而转入了对真实学问的钻研和掌握。
拒绝与被拒绝
鄂尔泰最初在官场上得到的职位是袭佐领世职,在宫廷充当侍卫。这是一项清闲差使,鄂尔泰就利用其间的余暇进行学习,每当到内廷值班时,他都必定要带去两本书,“手不释卷,竟夜忘寝达旦”。鄂尔泰自己后来也说,他入仕前读书其实纯粹是为了应付考试,并未认真研习过学问,“生平得力,全在禁廷直宿之时”。
鄂尔泰少年登科,但在其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却好像是进入了一个仕途的瓶颈期,怎么都升不上去。直到三十七岁时,他才得以出任内务府员外郎,可是往后去又停滞不前了。
鄂尔泰的这一遭遇与田文镜颇有相仿之处,原因或许也都可以归结到性格上去,就是他在为人处世方面和田文镜很相像,都比较刚正,不太会趋炎附势的一套。
据记载,康熙朝时有一个暴戾的郡王,强命鄂尔泰替他徇私舞弊,鄂尔泰不从,郡王就把他叫过去,要予以杖击。鄂尔泰去是去了,但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眼看将受杖击之辱,他当场将匕首掏出来,声明如果要当场打他,那他宁可自杀,“士可杀,不可辱!”鄂尔泰毕竟也是一个朝廷命官,郡王本来就心怀鬼胎,见事情可能闹大,连忙让属下收起刑具,并且亲自向他道歉。
如鄂尔泰、田文镜这种类型的官吏,在康熙朝并不受青睐。一晃五六年过去了,鄂尔泰依旧还在内务府当着他的小郎官,这使他的内心很是苦闷。四十二岁的时候,他作诗自叹:“揽镜人将老,开门草未生。”又吟道:“看来四十犹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怀才不遇、悲观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是雍正完全改变了鄂尔泰的人生走向,或者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遇到雍正,至少“模范三督抚”中的鄂、田都将注定蹉跎到老,更不用说在史册上留下印记了。
有人以为“模范三督抚”是雍邸旧僚,所以才受宠,其实包括鄂尔泰在内,三人在雍正登基前和他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历史关系。当然鄂尔泰其实与雍邸时期的雍正也有过接触,只不过这种接触是外人看起来很不愉快的“拒绝与被拒绝”——雍正想托鄂尔泰利用公务之便为他办点分外之事(也有说他是想拉拢鄂尔泰),但遭到了鄂尔泰的严辞拒绝:“皇子宜毓德春华,不可交结外臣。”
换别人,可能恼羞成怒,即便当时不能拿鄂尔泰如何,也一定会记在心里,等着日后有机会再给他小鞋穿,然而雍正到底非同一般,他在碰了钉子后,不但没有记恨鄂尔泰,反而很欣赏他这种耿直的作风,认为这是一种忠臣的品格和资质,对皇帝的统治有好处。
雍正登基后,特召鄂尔泰入宫,说:“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郎官,可是却敢上拒皇子,说明守法意志甚坚。现在朕任命你为大臣,想来你也一定不会私下受他人之请托。”
因为雍正的不计前嫌和豁达大度,鄂尔泰被任命为云南乡试副主考,终于在仕途上走出了泥潭。
康雍时期的不少满洲大员文化都不高,或不识字或不通汉文,只能靠幕客为其起草和阅读文件,雍正有时也会在朱批中好奇地问对方:“听说你竟然不识字,怎么送来的奏折都如此通顺妥当呢?”他有时更会叹息某某大臣其他什么都好,可惜就是一字不识,平时离不开某某幕客,故难以大用。鄂尔泰不仅是正宗科举出身,而且有着广博学识,像他这样的人才,在当时的满洲大员中委实比较罕见,一旦被选拔出来使用,想不脱颖而出都难,于是仅仅几个月后,鄂尔泰又被越级提拔为江苏布政使,成为了地方大员。
在得到雍正的重用后,鄂尔泰精神大振,又作诗两首,一云:“问心都是酬恩客,屈指谁为济世才?”一云:“炊烟卓午散轻丝,十万人家饭熟时,问讯何年招济火?斜阳满树武乡祠。”
在忠于国君的前提下,鄂尔泰誓言要以济世为己任,以先贤诸葛亮为榜样,敢作敢为,大展宏图,除此之外,他也仍保持和坚守着他固有的为官准则,即不趋炎附势,不畏强暴,哪怕可能危害到自己的仕途乃至生命安全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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