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熙十一年秋,帝薨,祖庭崩。
皇族郑黎阳即位,定年号“阳和”。以顺天王、星沙王的威胁为由,召东南方向全部地方驻军拱卫京师。
此令一出,东南数州失去了大半防卫能力,几乎任人宰割。白越孤身回到南璃州福源郡,真正开始准备造反事宜。
琉月被他留在皇都,表面上的理由是保护郑黎阳不被刺杀,至于真实的理由——
白越不想跟一个能随手拍死自己的人同屏出现。而且,每当看到琉月时,他总会感觉自己亏了许多个亿。
所以,在拿走乾阳国库一千万两白银之后,白越即刻启程,回到南方。
白越觉得,夏关郡由于占领不久,可能人心未附。但福源郡在他治下早已入了正轨,这一番回去,就该整合资源,开始招兵买马……
“师父,不好了!”
这是景小安看到白越后的第一句话。
白越连忙道:“别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有外敌我来对付!”
“没有外敌。”
景小安无奈道:“是乡村中爆发的内部矛盾。”
白越皱眉道:“地主都没了,哪来的矛盾?也没有自耕农和佃户之分,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啊!”
“坏就坏在这里。”景小安道,“师父别忘了,人的地位权利是一致了,可他们所耕种的田地……并不一样!”
听了景小安的解释,白越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年前,一成税赋刚刚推广的时候,农民都很开心。老老实实地耕种原本的土地,除了变懒了些,没有其它问题。
但两年之后的现在,减税的喜悦消退之后,今年收获时节,他们开始争夺明年肥沃田地的归属。
众所周知,土地是镇南王的,大家交的都是一成税。同样的工作量,凭什么有的人收获更多?
从前白越根本没有想到要编制一个分配制度,各地无法可依,争斗的苗头迅速发散全郡。近一个月内,已经发生了多场械斗。
没有可靠制度,调解也就无从谈起。争斗双方都是农民,景小安也不可能武力镇压。
当然,这些天他也没有干瞪眼,召集了府内参谋,讨论出了几个解决方案。如果白越再不回来,景小安就要直接选一个实施了。
“首先,丈量田地、划分优劣势在必行。在此基础上,我个人最推荐的方案是勤者多得——根据前一年个人耕种的田地面积排序,依次选择自己下一年的耕地,这样可以充分调动农民的劳动积极性。”
白越质疑道:“问题是,一个家庭中不只有青壮劳力,还有老人、孩子、女人,他们的贡献是否计入,又如何计算?”
景小安道:“是的,所以若选这个方案,我们需要设计一个计算方法,并用至少两年的时间去验证其合理性。”
“第二个方案,梯段税收——好田增税,孬田减税甚至免税。但土壤肥力在不断的变化中,若选这个方案,我们还需要在每村增设三到五人的测田专员。”
白越点了点头:“这些专员的清廉程度难以保证,还需要府中组建专门的抽查与稽查队伍。”
景小安继续说第三个方案:“当然也有最简单粗暴的方案——将丈量划等后的田地每年一分,从好到坏抽签分配。我们无疑会轻松得多,但对地方发展无益。”
白越沉吟道:“我觉得分配过快会造成很大的问题。如果每个人都知道今年的田明年就不属于自己,惫懒者可能少翻地、少施肥、胡乱种植,导致土壤肥力下降。”
景小安道:“参谋们的想法主要就是以上三种。但我其实还有一种想法,没有对他们说……您应该猜得到。”
“……大锅饭?”
景小安点头:“既然您说过,迟早要消灭私有制,或许可以在农村先开始局部尝试。”
“不行!”白越斩钉截铁,“人民素质提升上来之前,这么玩就是找死!过去的历史早就证明了!”
景小安疑惑道:“历史?什么时候的事?”
白越摆了摆手:“你不用管,反正要废除私有制,至少要等我统治世界之后,再花上两三代人时间改变观念!”
其实,两三代人是否足够,白越心里也没底。
协助郑黎阳登基的那几天里,白越尝试着向琉月透露了自己的最高理想,试图获得后者的认同和帮助。
琉月的回答是——
“帮你?没问题,我答应过的。但很可惜,我不认为你有机会成功。”
“消灭私有制?没有人会愿意的……思想道德水平足够高?得有多高?像你一样?”
“可是白越啊,你可别忘了,你这个布袋,难道不是‘私有’的吗?”
当时白越感觉,虽然物理上没被拍扁,但精神上他已经被琉月捶到土里去了。
琉月只看到了布袋,白越却还有与布袋配套、名不符实的摆摊系统。他不禁问自己,如果是为了在这个世界建设人人平等的社会,他愿意把系统让出去吗?
不愿意。
就算以“想要拯救更多世界”为借口,也无法扭转白越在这个问题上的自私。
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将自己视作本世界“平等”的一员,他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善”,是“正义”,而非理所应当。
白越仍有欲望。
他从自己的“崇高”、“拯救”中获得了满足感。但是,对他本人而言,仍然没有触及灵魂最深处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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