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这么说。”曹霖急忙分辩,“我跟我娘,只觉得只有震二哥能救我爹,所以赶了来求震二嫂、震二哥。”
“就算如此,你不求,震二哥莫非就袖手旁观了?”
曹霖语塞,开始懊悔自己过于莽撞,尤其是看到锦儿的脸色,更怕她一怒之下,撒手不管,因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显得局促不安。
“棠弟弟,”秋澄开口了,当然是神色和缓地开导,“为四叔的事,大家都在日夜奔走,不说别的,只说一样好了,你到刑部去看过四叔几回?震二哥去看过几回?”
这等于指责他未尽为子之道,绵里藏针的语气,曹霖不能不感觉得到,嗫嚅着说:“我当差……”
“你当差,”锦儿截断他的话质问,“莫非你震二哥在家逗孩子,吃闲饭,不用上衙门?”
曹霖更没话说了,把头低了下去,锦儿还想数落时,秋澄急忙摇手拦住。
“你别生气!棠村不会说话,你不必跟他一般见识。”秋澄转脸又说,“棠弟弟,我们都知道你心里着急,口不择言。震二哥、震二嫂都为四叔的事,愁得眠食不安,你这么一闹,不教人寒心吗?”
“对!”锦儿接口,“大概你们也觉得寒心了。你跟太太去说,四叔的事,请她不必管,也不用说什么,拿东西出去变钱,替四叔完亏空!季姨娘跟棠村不说震二爷该负责吗?好,我回去跟他说,该杀该剐,让他去顶着,不与你们相干。季姨娘跟棠村,总赖不到雪芹身上吧?”
听这一说,曹霖才知道马夫人打算变产为他父亲料理官司,马夫人如此,曹震夫妇当然更不必说。看起来是好好的事,让自己搞砸了。
看他脸上的愧悔惶恐之色,秋澄于心不忍,“棠弟弟,”她问,“你知道你错了吧?”
“是,我错了。”
“错了,”曹雪芹说,“那还不给震二嫂赔不是。”
六神无主的曹霖当即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口中说道:“震二嫂,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接着,磕下头去。
锦儿一闪身躲开,“你不用给我磕头!”她说,“你无缘无故在这里撒野,目无尊长,该给太太去赔罪。”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更让曹霖惶恐,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秋澄少不得要为他解围。
“对了,”她说,“你也得给太太去请个安,也许还有四叔的话交代你。”
“是。”曹霖问道,“我爹说了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秋澄抢先一步,到了马夫人那里,略说缘由,接着,曹雪芹陪着曹霖也来了。锦儿却仍旧留在梦陶轩,一个人在生闷气。
“伯娘!”曹霖招呼一声,跪下来说,“特为来给你请安。”
“起来,起来!”马夫人不提他来无理取闹的事,只问,“你去看过你爹了?”
“是。”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曹霖也不敢提那些开脱曹震的话,拣了一句能说的话说:“我爹说,只怕要发遣到关外,将来有事要跟伯娘请示。”
“没有提你的亲事?”
“没有。”
“你娘呢?”马夫人问,“没有提到你娘将来怎么跟你过日子?”
“也没有。”
“那好!我把你爹说的话告诉你。另外我有一层意思,你回去一块儿告诉你娘。”马夫人接下来说,“第一件是你的亲事,你自己有看中的人没有?”
“有,有是有一两家,”曹霖嗫嚅着说,“我也不敢跟我娘提。她那个脾气,我怕害了人家小姐。”
“喔,”马夫人问,“是哪家的小姐?”
“有两家——”
据曹霖自己说,一家是个八品笔帖式的独生女,姓富,有人替曹霖做媒,曹霖听说富小姐脾气骄纵,心知绝不能跟他生母相处,所以一提便敬谢不敏。
另一家是他的同事,护军校的大女儿,闺名金妞,原在圆明园当宫女,年满二十五岁放了出来,如今已二十七岁了。金妞的父母对曹霖都很中意,金妞本人也“曹大哥、曹大哥”地叫到很亲热。
“那位小姐人长得怎么样?”
“很富态的。”
“那是宜男之相。”马夫人又问,“性情好不好?规矩懂不懂?”
“宫里出来的,”秋澄插嘴,“规矩怎么能不好?”
“性情也很要紧。”
“性情很好的。”曹霖说道,“很有耐性。”
“那好!你爹托我替你主婚,我来替你办。”马夫人转脸看着秋澄说,“几时咱们倒去看看那位小姐。”
“这得把锦儿姊也找了去。”曹雪芹向曹霖说,“你回头还得好好儿去敷衍一下。”
“是。”曹霖又说,“伯娘,这件事,请你不必操心吧!”
“为什么呢?”
“我娘有意见。”曹霖答说,“我跟她提过一回,她说:‘宫里出来的,看惯用惯,眼孔大,只怕咱们供养不起。’我就不再往下说。”
“这顾虑倒也不能说你娘不对。”马夫人问,“到底是不是看惯用惯的呢?”
“不!都是做鞋、做衣服穿。她家境况并不宽裕,都是她在调度。”
“照这么说,连看都不必看了。”马夫人紧接着又说,“你爹已经有话了,将来如果婆媳处不好,让我看情形,许你跟你媳妇搬出来住。”
一听这话,曹霖喜动颜色,不过,仍旧是不表示意见地答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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