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纤不想理他, 顾隋时简直固执到了幼稚的地步。
她深呼口气, 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道：“陛下，臣妾有话同您说。”
“臣妾因为一些原因, 不能被封为皇后，否则，臣妾就会魂飞魄散。”
她终于说完, 紧紧盯着顾隋时的反应。
他依旧淡然清冷，眼中没有半分变化。
“睡吧。”
纪纤费尽口舌, 左讲右讲都讲不清楚, 顾隋时固执地像一块顽石。
最后她终于放弃了, 气急败坏，“顾隋时，你王八蛋。”
不料顾隋时此时却有了反应，他伸手扣住她的肩，眸光极冷, “再说一遍。”
纪纤自觉失言，连忙否认，“不我…”
“后面那句，再说一遍。”话未说完, 便被他打断。眸光依旧固执地盯在她身上，半分都没有移开。
顾隋时募地加重了力道, 掐的她双肩发疼, “朕说, 再说一遍。”
纪纤此时也来了脾气, “你这个，王八蛋！”
半点人话都听不进去，喜怒无常又古怪，昨天还十足的温柔，今天就变成这样，反复无常，真是气死她了。
却未料顾隋时眸光在夜色中闪动，点漆灼灼，他声音似乎带着细微的哽咽，有几分哑意，“好，朕就是。”
纪纤不明就里，闷声想了又想。顾隋时受了刺激，人都傻了。
天气日转秋凉，夜风带着寒，纪纤被他抱着，竟也没有觉得寒冷。
他身上烫得像火，味道也好闻得紧，不知抱了许久，纪纤撑不住眼皮，睡了过去。
顾隋时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从未离开，鲜活生动，是她。
她真的回来了。
又想到那双永远清澈的眼睛，眸色几度变化，暗色沉进夜里。
他等她睡熟，放轻动作起了身，走出寝殿。
殿外已经挂起红色的绸布，时间虽是仓促，宫内宫外仍溢出喜气。
他来到揽星阁，揽星阁外的灯光比起之前黯了一些，在夜色里发着昏昏的光。
此事耗费了沉虚子太大的精力。
顾隋时垂眸，踏了进去。
“沉虚子，朕等到她了。”
“她还是她，就连…”顾隋时顿了一顿，“梦中的记忆，也记得一清二楚。”
沉虚子颔首，“陛下等待两世，终得此果。”
他突然转了话头问他，“值吗？”
揽星阁内的灯光不同以往明亮，更添了几分寂寥清冷。顾隋时在一派沉静中说：“为何不值？”
“即便是皇后娘娘一生无爱，陛下仍觉得值得？”沉虚子一向沉稳的音色终于有了波动。
揽星阁的灯火似乎又暗了一些，几盏如豆灯火在夜风中曳曳，秋风越来越凉了。
顾隋时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不疾不徐。
“沉虚子，朕是不是有病？”
“臆想出一个人，后心心念念直至登基。朕想过要放弃的，于是，朕亲手了结了这个梦。”
“这个梦却贯穿了朕的一生。”
“前世朕苦苦追寻，等待，在无涯的孤寂里，一点一点的消磨自己的生命。”
“朕差一点，就等不到她了。”
人生不过几十年，他费了一生去等待，那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要与这漫天的夜色星辰融在了一起。
他站在皇宫高处，站在大周朝的最尊贵的帝位之上，看着如花的女子等在深宫，凋谢。
前世，他看着宫内宫外的春雨潇潇，夏日炎炎，秋月清风，冬雪纷纷，往来反复，等过一年又一年。
还好，等到了。
“你说，朕怎么可能放弃？”
“朕，又怎么可能容许她弃朕而去？”
他不再多说，伸出手臂，衣袖之下布满新割开的刀伤，只做了简单的包扎，一道一道，深可见骨。
幸而他穿了玄色，不然他的纤纤早就发现了端倪。
顾隋时垂下眸，唇边似乎抿起一点细微的笑意，她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编排他呢。
沉虚子拿着匕首走上来，顾隋时颔首，“来。”
夜风凛冽，一阵阵地刮，顾隋时走出揽星阁外，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这个骄傲的天子，他看着他，前世苦苦等待，备受苦楚。
今生终于将人等到，却始终不能得偿所愿。
“陛下，转气运之身本就是极为凶险的事情，此计若不能成，则山河动荡，而陛下…”沉虚子犹豫再三，终于又是开了口。
顾隋时的脚步似乎停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停止，他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沉虚子看着他的挺直的背影，从明至暗，沉进浓郁的夜色里，深不见底。
*
“宿主，距离任务完成还有一日，还望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她募地睁开眼，对上一片似火的红，顾隋时一身红衣织金绣着金龙，在各处游动。
“……”
还挺帅。
于是纪纤移开眼。
那又怎么样，自己还不是要被他害死了。
顾隋时手掌抚了抚她的颊侧，“既然醒了，就更衣吧。”
昨日的宫女迎上来，一群人半是强迫半是请的将纪纤推到了梳妆台前，换上衣裳。
凤尾翩跹，在身后展翅，行走间缀着的珠玉开始闪动，秋风又起了，她的裙摆翻飞，像无尽燃烧的火焰。
耳边肃穆庄重的呜鸣声随着脚步响起，荡在皇宫各处。
红唇雪肤，高贵明艳，她一步一步从宫道上向他走来。
他的皇后。
顾隋时站在九龙台阶之上，负手而立，红衣上的金龙宛如活物，腾在周身各处。
他向她伸出手，声音低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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