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
纪纤怔了一会, 说罢她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明明这个皇后是顾隋时非要封的，如今被众人逼着废后, 当真是不知该说讽刺还是世事无常。
纪纤唇角慢慢抿起一条细微的弧度，“废后啊…”
她倒是想被废，也无需被困在这座深宫里了。
“皇后娘娘, 此时群臣激愤，臣…”陆云瑾将目光放在凌雀身上停了一会后道：“定然会保护娘娘，安然无恙。”
凌雀低下头不吭声，面上的神情淡得几乎看不见。
纪纤笑起来, 眉眼弯弯，应了一声好。
陆云瑾进到风栖宫，自然是有顾隋时的同意。
都能动用陆云瑾来保护她, 前朝局势, 倒是严峻的很。
不过, 这些都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左不过不会死。
于是纪纤向凌雀伸出手, “来, 本宫近些日子许久未见你，还有许多话想同你说。”
“娘娘, 您…”
凌雀话未说完，被纪纤拉进了大殿之中。她敛回面上的笑意，“凌雀, 封后大典那日之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雀盯着她面上怔了一会, 后道：“娘娘，您与陛下…”
她仍记得，高台之上，娘娘直直刺向陛下时那柄匕首的冷光，比秋水还要凛冽。
“凌雀，有很多事情我不便告诉你，但…刺杀陛下，不是我的本愿。”纪纤望向衣裳上的凤凰花纹，语气浅淡，“就连这个皇后，也不是我的本愿。”
“陛下被众大臣逼着废后…”她红润的唇弯起，声音一如既往轻柔，“倒是…不大能实现的。”
她自来到此处世界起，就从来是身不由己。
被一直推动着，推动着往前。
她仍记得，那日血红的天，顾隋时抱着她说“别怕”。
像极了不可见的牢笼，一层一层，将她四肢手脚都锁住，将她禁锢在他身侧。
“娘娘，陛下对您一往情深…”
“情深两个字，当真是能掩盖不少荒谬的事情了。”纪纤伸手，将凌雀头上插着的满头珠翠整理好。“陆云瑾待你也好。”
话一说完，凌雀便知道了。
即便有再多的情谊，又怎么能抵得上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伤。
她低头，“娘娘如今想如何办？”
纪纤的手指停在一只金钗上不动，喃喃自语，“怎么办啊…我又能怎么办。”
金钗做工精致，在天光下流着华贵的金光，她微笑，“做个妖后啊。”
最好，将他的江山全都败光了都好。
她想。
“陛下驾到！”
纪纤与凌雀皆是一怔，前朝一事，阵仗之大，未曾想到如此之快便解决了。
顾隋时，当真是，连天命都想要帮着你的吗？
他走进大殿，众人皆跪下来行礼，“参见陛下。”
纪纤站着没跪，她回身看他，笑眼弯弯，“陛下，要废后吗？”
一句话下来，将大殿内的的气氛一瞬间拉至凝滞。
娘娘…怎么敢如此说？
她穿了一件家常的袍子，简单的发髻上只有一只流云木钗，唯一不同便是，衣摆上金色的凤凰纹路，金光熠熠。
她是他的皇后。
顾隋时向着纪纤走来，握上她垂在身侧的手，“不会废后。”
纪纤也不在意，语气轻快地回了一句，“好吧。”
顾隋时盯着她清澈的眸，伸手抚了抚她眉尾黛色的尖，“此生都不会。”
他闭上眼，沉虚子的声音似乎从风中传来。
“陛下前世以气运之力生生将皇后娘娘入了轮回，但，皇后娘娘非同寻常人。”
“常人有七情六欲，嗔痴怨念，娘娘只有…”
“六情六欲…”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募地加重，纪纤嘶了一声，“痛诶，放手放手。”
说着便去扯他修长的五指，指甲在他手背上划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顾隋时似乎对她的反应有几分满意，唇角略略弯起，也不在意她抓痒痒似的力道。
“用过膳了吗？”
纪纤仍坚持不懈地在他手背上又掐又抓。“妖后是不吃东西的。”
“可朕饿了，皇后娘娘可愿意陪同？”
“不愿意！你放手！”
凌雀跪在地上，听着大周朝帝后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不知道为何，心底竟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酸涩出来。
一个身不由己，一个偏执至极，情爱纠葛，至死方休。
临走前，她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华美肃穆的宫城。
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又昏又红，与朱红的墙几乎融成一体。
凌雀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低声道：“多谢。”
若无陆云瑾，她可能连娘娘的面都见不着了。
陆云瑾未料她会主动同他说话，合下眼，淡淡嗯了一声。
“走吧。”陆云瑾向她伸出手。
凌雀没有伸出自己的手，她只是垂首下来，应了一声，“走吧。”
两人身后拖出几道影子，
*
纪纤盯着如血的黄昏，平白生出几分寥落的意味来。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无亲无故。
其实回去现代的欲望并不强烈，她向来懒散，想想若是待在深宫里终老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黄昏愈发颓下去，血色一层层加深，越来越暗。
顾隋时的声音传过来，“纤纤。”
她回望他，昏红的光将他明朗的五官都变得模糊起来，他说：“过来。”
她从窗边走过去，衣摆上的凤凰金纹动起来，仿若振翅。
顾隋时伸出手，将那只振翅高飞的凤凰揽进怀里，抱得死紧。
“纤纤，朕同你说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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