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失措的马匹骤嘶声和蹄声的瞬间消绝。
自他下令无人敢追。而军营中也无阻拦。
我看着那辆马车堂而皇之一往无悔的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心中紧绷的弦才微微松弛，又是一口淤血涌出。
林觉将那片瓷片强硬的从我手中夺过，暴戾往远方抛掷而去，彻底碎裂成了我抓不住的弥散。
我侧首愣愣的盯着那堆碎片。被他掰着下颌直视他焦迫愤怒的面容。
他道：“李莺莺，你到底让我怎么办。”
“你可知今日流窜出的究竟是何人？你可知！”
他暴跳如雷却小心翼翼怀拢我的肩膀。满面怒容止不住的呵斥中。
我盯着他脖颈下处被缠好的伤口。问他道：“痛吗？”
他当即捂住了那块伤处。继续呵责道：“你可知这天下或许就会因这几个人而颠覆！你知不知道！”
“……”
我执着问他道：“痛吗？”
他被我问的顿然一愣，良晌转过头去，别别扭扭道一句。“不痛。”
转瞬又蹙眉萃锋般的冷硬。抬首朝着前方望去。
大哥的声音响起。我听见他平平淡淡一句。“陛下。您可有受伤？可需臣下为你御请太医？我账中亦有杏林游医。您……不妨一试。”
我知他这语背后的关怀。
林觉一身被收拾妥当。哪里来的伤势需要到御请太医的地步。
他真真切切的为我着想才对。我眼眶泛酸，内里的酸楚劲随了疼痛加剧的增大更盛。
什么时候。我们兄弟之间的关切温怀需要这般遮遮掩掩。甚至连堂堂正正的问候都道不出口。
我不顾林觉的手劲。执意的转了脸去看大哥。
与他彼此互望不到两三秒。一件大袍兜头罩下彻底隔绝了我同他视线的短暂接触。
还未来得及让我道出一句。大哥。
林觉手恰时点上我的哑穴。让我彻底道不出话来，翕张不挺停的唇舌只能用已换气。双眼瞪着绛深的袍料恨不得戳出两个洞来。
仅能听他道：“大将军近来辛苦了，若需要什么直说便可。一些排难解抒的小玩意，朕亦会满足…今天宫中贼人侵犯。掳走朕的一位宠妃。又在这营中大摇大摆的逃窜而出……。”
大哥语气淡淡。“是臣下失职，未能替陛下分忧解难。让这贼人出逃！臣愿一人承担后果。直到抓捕到那群贼人。”
林觉默声不作答。不言而喻的责他失职。
静凝片刻，我听见盔甲磕碰地面的铿镪声。隔了层衣袍大概观出大哥单膝跪下请罪的姿态。
“臣不会令陛下失望！望陛下能妥帖照顾宫中小妹的安危。臣亦恐今日罪客强掳后宫妃嫔之事发生在家妹。定会早日追捕到凶手！”
言罢他甚至叩手拜稽。头重重磕至黄地沙砂砾中传来的闷声。犹如在我心口如擂捶般轰鸣。
臣跪帝是理所当然天下皆知的事宜。
我从未见过大哥跪拜之礼是何样。他不跪天不跪地，就算是宗庙祭祀日他也未屈膝过。他连端剑都未曾举过头顶。
倨傲的连阿爹也只能将就的道一句。“随他便。我李家男儿何需要跪他人。”
可如今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结结实实的叩拜行大礼。
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在南阳同他称兄道弟的人一声陛下。
心里的酸涩搅动的喉腔心间，绵延的苦楚催的人不得已又口腥血呕出。喷洒在绛袍之上，归化于无色。
大哥声陡然加急了几声，他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接续道：“陛下若无事可先行回宫。这处风沙大，切勿着了凉。更何况，您怀中的娘…娘还受了伤。”
他在关怀我，他在催促林觉快些回宫。
林觉更搂紧我几分。他道：“朕的宠妃不用大将军挂念。其妹还在宫中，你闲时可来看看。”
静了一会。大哥一字一顿道：“多谢陛下龙恩！”
这一句话出口将咬牙切齿深恶痛疾厌恨彰显的淋漓尽致。他还是那般的藏不住心事。
林觉倒是无所谓。言简意赅撇下“是朕要谢大将军才对！”后急步离去。
他的怀抱宽厚，履行稳妥没有一丝的抖动。安心稳贴的像是世间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可这地方生长满了食人心魄害人性命的奇花异物。
就像地处偏僻全年充斥满瘴气的南疆。
他抱着我上了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马车。才掀开了罩着我脑袋的大袍。
马车里的昏暗和笼了大袍时刻无甚区别。
可见的红似有了实体汇成了他的面容一般。
我实没什么力气，心想着与他这样大眼瞪小眼还不如睡一觉养精蓄锐。
刚闭上眼，脑海中窜升的老者猝死场景登现。
白的骨，血的肉。雪冽般的冷锋。
他死不瞑目还被挖出双眸空荡荡的眼眶茫然的盯着。
对我道一句。“娘娘！”
“娘娘！奴才好痛！”
我未见过他死的最后一面。明知这是梦魇是自己的联想。也不能从噩梦中脱醒。
眼睁睁的看着他伸出皑亮白骨的手来捉我的衣襟。两瓣贝编牙骨咯咯质问我道。“你为何不救我…你为何不救我。你可知道我在地牢中待你多久吗？你这个骗子！骗子！”
这不是真的，这都是虚幻的。他怎么会同我说出这种话来。我踢蹬着双腿脱离他细长五指骨的抓束。
怵惕的捂住耳。“你别想骗我，别想骗我。我从来……我从来骗过你。你别想骗过我！”
耗尽嗓力的一声怒吼，我赫然从噩梦中惊觉。半身难安的从林觉的怀中挣扎着抬起。
双手抓紧他胸前的衣襟。抖着嗓不敢相信周而复始的再问一遍。“那名……那名老者还活着吗？”
林觉缄默不言。良久答非所问回问道：“你方才在梦中……所念所惧怕的的是他吗？莺莺。宗人府院内的两日你都同他做了什么？”
马车仍在蹄嗒稳行。车内的所有声却是突兀的熄尽了。我看着他的眼。愕然问他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你在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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