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钟,卢臣过来一通电话,问童景熠情况如何。童景熠自知已经被架到了火上,非得翻来覆去烤匀才行,于是骂了她句“没良心”就挂了。旁边的陈野一心两用,边噼里啪啦地打字,边出声嘲笑他,说他太单纯,被女人骗。
童景熠没把陈野的话当回事儿。在他眼中,陈野虽然也属于被经历拉扯着成长起来的那类人,但骨子里依旧没长大,浑身都是叛逆少年的模样,何况常年住在山里,不怎么接触外界,行为模式单一,自然而然地会放缓交际带来的成熟速度。
估计还没孙逸阳那家伙能扛事儿,童景熠默默地想。他最近也渐渐不再随便跟人置气了,觉得没必要,伤不着对方一丝一毫,反倒落得自己处处不痛快。
就连梁桁突然撤出项目,也只让他在家摔了个塑料茶缸,价值三块钱,而且他躲闪得很敏捷迅速,碎片没能造成任何伤害。
童景熠坐在小马扎上,架起眼镜,认认真真对着平板电脑写文档。床铺姑且算作是桌子,上面掂了张薄木板,方便搁蓝牙小键盘。陈野始终忙忙碌碌,忙着写小说,或者玩单机游戏。童景熠起身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偶尔探着脑袋瞄一眼,陈野从屏幕倒影里看见,立刻就会合上电脑,不让他瞧具体内容。
“小气。”童景熠嘟囔。
“你一晚上出去八十趟,”陈野道,“屋里丁点儿热乎气都没了。”
童景熠弯腰缩成个球,下巴搁在床沿上,恹恹地说:“你以为我想去你们家那水泥砌成的茅坑?”
早饭吃得匆匆忙忙,午饭太油,晚饭也不合心意,再加外面吹了一天的湿冷风,又跟陈野干了一架,童景熠胃部神经估计比较紧张,老泛恶心。
陈野按动鼠标关机,带着热水袋出去了,几分钟后回来,丢给童景熠,淡淡说道:“敬业不等于损坏健康,你这种牺牲实在没必要,明天还是走吧。”
童景熠看了眼时间,十点半,于是收起工具,把热水袋往衣服里一塞,笑嘻嘻地冲陈野眨眼:“你觉得愧疚了?”
陈野抬手按住额头,长叹一声,不懂面前这个大自己一岁半的人,到底是聪慧还是蠢笨。
“睡觉吧,”他说,“只有一张床,这儿也没沙发,所以我不可能睡地上。”
童景熠坦荡地点头:“没问题,挤一挤就行。”
陈野挑起眼角:“不怕我晚上再去欺负你?”
童景熠笑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装,其实心里挺单纯的,还老嫌弃我单纯,你这种人在我眼里,真没什么可研究的。”
陈野脸部肌肉微微一动,似乎生气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提不起劲的状态。他推开立在床边的童景熠,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棉被,“这么厚行么?”
童景熠捏了捏,被面手感略粗糙,走线也不像是机械的,但非常软,棉花应该很足量。
“你自己做的?”
陈野没否认。
“卢臣知道么?”
“……应该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对你的看法应该会有改观的。”童景熠说,“你就没想过跟她做一做沟通么,还有你的父母。”
“自从被送走,我一直没回去过,现在连父母多大年纪都记不清了。”陈野关上柜子,靠着床头喝了口水,望着窗户,“跟卢臣,其实也挺久没见,这回她把你们带过来,说实话,我刚知道时非常生气。”
“听起来像是现在不怎么生气了?”童景熠把被子摊到床上,铺开。
陈野帮他攒成个睡袋的模样,伸手示意童景熠掏出热水袋,再给他埋进被窝,回道:“不好说,我很久没跟人掏心窝子聊过天了,浑身难受,也没什么可讲的。”
童景熠蹲下去,在床底摸了一阵,摸出个洗脚盆,用眼神询问能不能用。
“对面灶上温了壶水,墙上挂了些山里采的药草,你看看有顺眼的就泡吧。”陈野说。
童景熠没敢用,他简单洗了个脚,便钻进了被子,又趁陈野出门去厕所的工夫,窸窸窣窣换了条内裤。过去梁桁说过,出门在外,最好带一次性的,用完就丢,没心理负担,童景熠还记着,可直接扔陈野的垃圾筐里,似乎也不太合适。原本的包装袋,他早就找不着了。
难道藏被窝?
正纠结着,陈野递过来一个装蔬菜用的深色塑料袋,面色微妙,“晚上产生些不必要的垃圾,就装这儿吧。”
童景熠“哦”一声接过去,心道这小子蛮贴心,过了十几分钟才想明白陈野话里的第二重意思,顿时恼怒起来。他怎么可能在一个外人家里办那种事!何况两人还睡在一张床上!
陈野边脱衣服边哈哈大笑,照常嘲笑他蠢笨智障。
童景熠把被子一拽,盖到鼻尖上,闭眼酝酿睡意。
“你旁边有个床头灯。”陈野躺下之前说,“瓦数很小,用电池的。”
童景熠闷声道:“用不着那个。”
”随你。“
伴随着老式电灯拉线发出的“吧嗒”两声,室内立刻暗了下来。
村子里路灯不多,并且十点准时断电,除了窗户外的月亮,再没其他的光源了,童景熠在一片漆黑中眨了眨眼,问睡在那头的陈野:“你就不怕家里有人去世你不知道?”
“他们活得好好的。”陈野道,“我只是不跟家里人见面,不代表完全隔绝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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