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辰抬眸，旋沐孔武有力的大手已经稳稳的扶起了她。夜色里，她看不清他身上衣服的花纹，只觉得他的眼睛依旧那样深不见底。
秋夜有些阴寒，她骤然间没有穿衣起床，又被旋沐亲自扶了起来，身上不禁战栗了一下。
“冷了？”旋沐随手脱下长袍，披在她身上，语气不容回绝，“披上。”
衣服上是男人特有的气息，凉辰脸一红，幸亏是在夜里，而且没有来得及点灯。
“我去点灯。”凉辰从尴尬里回过神来，挣脱了旋沐的手。
“不要点灯。”旋沐一把拉住凉辰，握住她手的那一刹那，才觉得有些不妥，急匆匆收回。
“为什么？”凉辰险些要问，但还是忍住了。近一个月来，每次旋沐急匆匆的来这里看望自己，都是脸色不好，联想起他与太子从小的亲厚，她知道他是真心的为自己哥哥的死而难过万分。
“想必不愿意被人看见那张落寞的脸。”凉辰小心翼翼的猜想，整颗心都为他的到来而默默扑通跳动。
“咱们就坐在窗前看看月亮吧！”旋沐嗓音闷闷的，走到窗前，支起窗户，又在窗前的案子前摆了两把椅子。
凉辰紧了紧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袍子，轻手轻脚的跟了过去。
两人并肩而坐，都双肘支在案子上。窗外夜空如墨，一弯如冰弦月挂在高空，四周隐隐的星子在闪烁。
“和我说一说话吧！不拒什么都好。”旋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凉辰忍不住转首看了他一眼，尽管隔着夜色，还是因为距离近，看见了他有些发红的眼睛。
心下一片心疼，温软开口：“五皇子，你恨我么？如果不是我，或许太子还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的。”她莫名其妙的有些担心他心里对自己的看法。
他坦诚笑笑，笑容里透出无比的悲凉：“没有你，他也活不长了，而且，是我送你去的……”
凉辰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如此自责的话，赶忙截住他的话语道：“五皇子，你不要这样。”
离得这样近，他几乎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气，他吸一吸鼻子：“是茉莉。”
凉辰点头，却听见旋沐小声说：“母妃生前也最爱茉莉。”
旋沐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今日，是二哥为了给我求情，陪我罚跪最久的日子。”
斯人已逝，这是多么痛彻心扉的兄弟之情。
凉辰不知道从何劝起，她经历过失去媚景的痛苦，她懂得失去手足是一种不会轻易抹去的伤痛。想起旋溪对待太子之死的冷漠，她越发的觉得旋沐真是……
“怎么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呢？”凉辰默默的想着。忽然，她想起了徐柳儿临死前告诉自己的秘密，随即摇摇头，这是自己将来要拿来要挟皇后娘娘的，现在说出来，会不会太早？或者，旋沐被皇后已经收买，将要彻底的与皇后成为一派？
旋沐沉浸在自己的回想里，他突然自怀中掏出来一个绢子。
借着月光，凉辰看清了绢子里面包的东西，破碎成一块一块的飞龙玉佩，依旧是那样绿莹莹的柔和光芒，却失去了祥云飞龙的气势。
“他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为了这个才与他生分的。”旋沐的气息染满哀伤，他无处可去，无人可诉，只有在黑夜里才可以这样稍微放松一下自己的心绪。即使这样，也不敢点灯面对别人对自己表情的错愕。
“母妃死后，只有二哥对我最好。”旋沐用力的攥着碎玉，毫无感觉一只手已经被碎玉扎出了殷殷鲜血。
“五皇子！”凉辰惊叫，顾不得男女有别，强行将他的手松开，掏出自己的绢子，想为他包好。
旋沐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凉辰也才注意到，自己这样大声，会吵醒下房里的芳芳的。
凉辰点头，旋沐意识到什么，讪讪的松开了手，任由凉辰为他细心的包好。他如一个小孩子般，默默的看着凉辰轻巧的动作，忽然说：“你是不是真的彻底对七皇子死心了？”
凉辰盈动的手立刻停了下来，眼光逼视旋沐的眼睛：“是。”说完，默默低下了头。
旋沐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用没有受伤的手拉住凉辰的手：“那么，以后留在我身边可好？”
旋沐虽然年纪已经二十岁，可却仍旧孤身一人，内院里并无皇子妃。按理来说他早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可是一来帝后对他皆未曾放在心上，二来他又回绝了许多趋炎附势想要与他攀亲戚他的大臣，他的亲事便一而再的耽搁了下来。
凉辰以前并没有注意到他是否与哪家的小姐有情，如今细想，好像没有。心内莫名的喜悦，自己是否是他的初恋？
没有回话，旋沐显然有些急躁，闷笑一声：“原来，你真的对我无情。”
“不是！”凉辰几乎是最焦急的一声打断，“凉辰没有！”
凉辰两只手交错着，手指不安的来回扭捏，声如蚊哼：“凉辰只是觉得，如今一介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林凉辰，是你太看轻自己，还是太看轻我？我认定了你，便只要你，只要你心中有我的位置。”凉辰还没有缓过神来，他长臂一伸，已经将她重重的勾进了自己的怀里。
凉辰心下一个动容，原来，自己最落魄之时，还没有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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