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端仿佛心情颇好, 白日的阴翳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大抵对于他来说, 能够很快整理好心情也是一种本领。
不过, 这好心情似乎只是因为见了血而已。
秦端就不是个好人, 虽然陆知梨很早就知道, 但今天亲眼所见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今日的确是有些偶然的成分, 也不是特地计划的，苌坚等人跟在身边也是这段时日的规矩，若说完全不是故意的也不可能。”秦端这是在和她解释。
陆知梨闭了闭眼睛, 秦端其实待她真的很好，除却第一个晚上的无礼，对她一直都是比较温和的态度, 即使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逞一时口舌之利。
马车颠簸了一下, 陆知梨忽然抱着右臂皱眉，痛呼一声：“好疼啊！”
“怎么了？”秦端扶住她。
陆知梨吸了一口冷气, 才强忍着疼, 颤声和他说：“我的右臂好像动不了, 特别的疼。”
“你看看还能不能动一下, 是什么时候碰到的？”
听着秦端的问话, 陆知梨这时候才想起来, 摔下马车的时候她的右边手臂磕了一下，当时还可以随意地动弹，并没有任何痛意, 被秦端抓住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事, 现在渐渐开始疼了起来。
“不行，不行，”仅仅一下，陆知梨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连摇头，咬着牙说：“右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真的特别疼。”
陆知梨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完全和皮肉之伤是两个疼法，骨头里那种使不上力气了。
秦端一摸她的脸发现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就知道不对劲了，仅仅磕破皮肉应该早就察觉到疼痛了，陆知梨又不是那么皮糙肉厚的人，心里出现了不好的预感，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消散。
“现在去太医院，看你这样子，怕是摔到骨头了。”秦端连东厂也顾不得回去了，直接带她到了值守的太医那里。
对方看见秦端还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怎么就看见这位了，眼神不亚于看见了阎王爷，心里连呼怎么这么倒了血霉，碰上了这位煞神来。
其实要说煞神朝里不是没有，可秦端他们这种从根本上就不一样，人家顾忌着的声誉律条，在东厂的人眼中，只有头顶的主子，和随时能够扔进大牢，这种没有是非观念的人最可怕。
没想到秦端一点事没有，有事的是他身边的宫女。
太医说不好自己的心情，起初以为是秦端出事的时候，在大呼倒霉中，还有点微妙的雀跃之情，就好像终于有道士收服了妖孽的那种开心，虽说没成功，但是明天可以和同僚们奔走相告，终于有人惩恶扬善了。
导致太医看见受伤的是个宫女的时候，内心还挺失落的，给秦端治伤吧，虽然害怕但是可以幸灾乐祸的开心，然后落井下石。
但是现在是个宫女，不仅要抱着八卦又复杂的心态为其治伤，还要在秦端的目不转睛中战战兢兢地开始工作。
太医还是尽职尽责，对待秦端送来的宫女看起来很重视，查看了一番陆知梨表面上并没有大伤口的手臂，而后拈着胡须深沉道：“这位姑娘的手肘处磕到了硬物，导致骨折，目前来看应该还不算严重，只是处理起来还是有些疼痛的。”
秦端这时候语气异常温和：“那就请太医为她诊治吧。”
开始陆知梨还以为很容易就行了，当然有些疼她也是有所准备的，毕竟太医也说了。
而后，陆知梨深觉作为普通人的“有些疼痛”，和这些做大夫的认知不一样。
她头一次想要杀人，疼到想死。
甚至觉得是不是不要治了的好，理智当然告诉她必须要留下，好好听大夫的话，可是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秦端这次不容商量地将她按回了座位，而后冷冷的语调响起：“别动，要不一辈子都好不了。”
“真的好疼啊！”她左手死死地掐紧了秦端的手腕，贝齿紧咬下唇，不太长的手指甲齐齐掐进了他的皮肉。他依旧面不改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而陆知梨冷汗不止，面色煞白。
等太医老神在在地将纱布和夹板为她包扎好后，陆知梨整个人都疼得虚脱了，忽然庆幸了一瞬，太好了，不用生孩子。
“已经好了，养伤这段时日姑娘不要食用辛辣之物和发物即可，还有药拿回去每天服用。”
秦端依旧温文有礼道：“好，多谢太医。”
太医收拾好东西，回到自己守职的小屋子里，打着哈欠，心想这东厂的家伙也没逃过美人恩啊，明天和同僚们可是有的说了。
陆知梨抱着自己的手臂缩成一团，春山微蹙，楚楚可怜。
“还走得了吗？”
陆知梨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想走了。
秦端则抱起了陆知梨朝外面走去，轻的有些过分了，心想着应该好生养一养，怪不得那么轻易就摔坏了，边走边道：“这么要面子，明明疼成这个样子，哭也不肯哭？”
“那是外人，外人面前哭了，还要不要面子了。”陆知梨虚弱无力道，怏怏地的被他抱在怀里，没什么精神的靠在他的肩上，紧闭着双眼昏昏欲睡。
秦端闻言，嘴角浮上了微不可见的笑意，又生生地压了下去。
头顶星落如棋，皓月皎洁，清落落地披着一身霜华，他低了低头，陆知梨安稳的闭着眼睛依偎在他怀中，狭长幽暗的宫巷也不是那么的黑暗了，身后斜斜拉下了淡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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