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最后还是留下了小寒，让他睡在了佛堂后面一个小隔间内，虽然他如何都不承认他们所说的那只猫便是酒三，并且神情激动的表示肚子里的东西他定是要留下来。
张易一时间也不知是自己同情心泛滥还是因为夜晚那只猫在月光下凝视自己的眼神太过于让人记忆犹新，以至于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扯过慎言的胳膊叹：“算了罢。”
他竟觉不忍。
夜里两人静躺在床两侧，蜡烛吹熄后这个房间能听见两人清晰的呼吸声，彼此间静默无语着。张易有时候想小寒有时候想那只黑猫，更多的时候想的是自己作为一棵树在风雨中矗立百年的时光，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没有。
倒是不知道跟小寒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腿不能行的日子有无区别。
“兄长。”慎言的声音在夜晚骤然响起，突然就把整个寂静的房间给填满了。
张易嗯了一声，听见慎言缓慢地再次开口道：“兄长想要孩子？”
张易在黑暗中短促的笑了一下：“阿言可以生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可以去山下抱些被弃养了的小孩。”
张易哈哈笑出两声，随后伸手搭在了慎言的身上：“我有阿言即可。”
小寒静躺数年的时光有一只猫相陪，而自己轮回数百年的时光能够找到阿言相陪，大概都能算的上是人生大幸吧。
张易想了想又觉出二者不同来，小寒与酒三作陪应是偶然，而自己遇见阿言，想必定不是偶然。
“阿言从前同我说你我二人初相识是在的军中，后遇饥荒，你我二人皆死在连绵数十年的战乱中，对吗？”
慎言那边缓慢地从喉腔内应出一声。
张易沉默片刻：“阿言是如何记得我、又是如何找到我？”他想到了今日慎言同小寒说的那只黑猫助小寒需要付出些什么，那么如此说来慎言记住、找到自己也需付出些什么？
慎言的呼吸声缓慢地倾吐在张易耳边，每个呼吸间都像是在酝酿着语言：“我同兄长说过，我被鬼差牵进地府，未见着兄长，大闹了阎罗殿。”
张易也沉默地吐息着：“嗯。”
良久后才听慎言的声音再次出来：“大抵是因为闹了地府，所以被罚下了油锅、上了刀山，经了种种刑法，最后把我关入无人之境。”
张易蹙起了眉头，他未经历过这些事情，他连地府也未经过，永远是只身奔赴奈何桥，连一碗孟婆汤也无须下肚便被投入轮回。
“想是因为我实在冥顽不灵，最后只得把我放了出来了了夙愿。”
张易听着却是哑了嗓子，他转身把慎言拥入怀中：“我何德何能？”
慎言在他怀中闭了闭眼睛：“我有幸能与兄长相识才真是何德何能。”
张易紧了紧怀里的人，想到这人曾经受过的苦又觉心尖刺痛，最后心绪难平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静坐片刻后他翻身覆在慎言身上，在对方脸上印下一串又一串的吻，声音一点一点地吐出来：“谢谢你，阿言。”
慎言仰头找到了他的唇，两人再无闲暇去互相致谢。
小寒在庙内住了数日，平日里除了饭点他几乎是不同二人见面，且除初见面时他话稍多外，后来他几乎再未人说过话。
张易有心想问一下阿九在这其间又在扮演个什么身份，但是小寒大概是因为慎言说酒三已死对二人生出了怨怼，总之是什么话也没问出来还平白受了不少冷脸。
张易在慎言面前直摇头，说那小子还真是来这养胎来了，慎言说不急问那阿九的事情，等时间到了它必定会现身。
慎言说到阿九便脸色不愉，他说这害人的孽畜，他定是要让其再也无法再作恶。
那小寒的肚子还真一日日的大起来了，有时候张易还有些奇怪，为何儿子这么久为回家牛嫂竟是再未上山问过。
等到他想到去问一下小寒他在此呆如此之久，他父母那边该如何的某天，牛嫂确实来敲门了。
因为庙内呆着个小寒的原因，平日里从不关门的小庙把门给关上了，门外人敲门声咚咚，一声一声短促又急切让人听着感觉躁郁异常，张易恰好在院内坐着刮着鱼鳞，想着晚上熬鱼汤，沾了满身的鱼腥味，他擦了擦手，把那条还算是活蹦乱跳的鱼丢进了水盆内，那鱼入水后翻身跳动，溅起了不少水花，张易起身准备去开门。
他行到门口，那敲门声愈加急促了，张易张嘴问了声：“谁？”
“开门啊，慎言师傅。”外面说话之人是牛嫂，张易蹙着眉头去拉开木门，听见牛嫂的声音从门渐开的缝隙外传来过来，“慎言师傅，山下……”
门大开后她见到开门者后说话的声音却突然断了下来，如同久未使用过的铁器般甚至发出生锈的吱呀声，她的声音断在张易胸口。
一切都还没容的张易去反应，那门口站着的妇人突然扑向了张易，她一双手指上指甲尖锐无比，且泛着黑气，直接就透过张易的薄衫戳进胸内。
张易倒吸了两口气疼的眼前一黑，抬腿妄想去踹这个扑向自己的人——对方只是一个乡村妇人，自己应该很简单就能把她弄离自己身上。
他连着踹了三四脚，那人的手如同钉在了自己胸口处一般，竟是纹丝不动。
张易抽着冷气，额前汗珠一层一层的冒，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边一声声地越敲越响，甚至能感受到身上这人的手指穿透自己胸膛还在往更里面探去。
张易暗骂了一声，伸手去拧身前人的胳膊，骨头断裂的声音听的分明，但是这人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张易伸手掐上了对方的脖子，黑暗像潮水一般地涌上来。
他想他可以拧断面前这人的脖子，自己答应过阿言说定是不能再枉死了。
随后他好似听见了阿言喊他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他总觉着自己似已听过千万遍。
他喊自己“张易”，连名带姓，像是已经喊过了千百回。
张易身上重量轻了下来，他跌在地上，霎时间便被黑暗席卷上来。
但愿这次也未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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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章第一个故事就可以走完了！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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